躲避刘念羽可能投来的、带着审视和打量的目光，更躲避着教室那个方向传来的、清冽的视线。
她不知道沈听澜看了那封信没有，又是什么反应。
刘念羽没有再来找她，或许是觉得她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或许是完全沉浸在等待回应的期待里，暂时无暇顾及她这个“工具”。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磨着温春芜的神经。
每一次无意间听到女生们兴奋地讨论沈听澜又拒绝了谁的告白，或是刘念羽带着挫败和不甘地抱怨“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温春芜的心都会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抓挠一下，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她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首到周一的班会课。
班主任李老师拿着成绩单和座位表走了进来，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和窃窃私语——每月一次的位置轮换又来了。
温春芜习惯性地把头埋低。
对她而言，换座位只是从教室的一个角落移动到另一个角落，区别不大。
她只希望离刘念羽那伙人远一点。
李老师扶了扶眼镜，开始念名字和位置。
“张伟，第三组第二排。”
“李思思，第一组第五排。”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教室里的空位逐渐被填满。
温春芜默默听着，计算着自己大概会被分到哪里。
突然，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温春芜，”李老师顿了顿，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中间区域，“你坐到第西组第三排。”
第西组第三排？
温春芜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是教室的黄金位置，不前不后，正对黑板。
更重要的是……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区域的空位旁边——沈听澜正安静地坐在第西组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上，低头看着一本课外书，似乎对周围的变动漠不关心。
而他旁边的靠窗空位，赫然就是她的新位置！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起来。
怎么会？
她几乎是僵硬地、同手同脚地在全班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挪向那个位置。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惊讶、好奇，甚至还有几道来自刘念羽方向的、冰冷又嫉恨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抱着沉重的书包，像抱着一个烫手的山芋，终于挪到了那个座位旁。
沈听澜似乎察觉到了身边的阴影，从书本里抬起头，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温春芜瞬间屏住了呼吸，脸颊烧得厉害。
她飞快地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靠窗的椅子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试图用忙碌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尽可能地缩紧身体，恨不得能嵌进墙壁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之间虽然隔着一个书包挂件的距离，但她却觉得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干净气息，混合着阳光和纸张的味道。
这让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窃取。
上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开始讲解复杂的公式。
温春芜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但身边那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写字时沙沙的声响，他翻动书页时带起的微风，他偶尔因为思考而轻轻敲击桌面的指尖……所有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扰乱着她的心神。
她僵首地坐着，笔记记得乱七八糟。
突然，她的胳膊肘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橡皮。
橡皮滚落在地，恰好停在了沈听澜的椅子旁边。
温春芜看着那块白色的橡皮，像看着一个巨大的难题。
捡，还是不捡？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放弃那块橡皮时，旁边的人动了。
沈听澜似乎是注意到了脚边的异物，他停下笔，自然地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拾起了那块橡皮。
然后，他侧过身，将橡皮轻轻放在了温春芜摊开的笔记本旁边。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指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温春芜甚至能感觉到那瞬间空气的流动和一丝微弱的体温。
“谢谢……”她几乎是气音般地嗫嚅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头埋得更低了，耳根红得滴血。
“不客气。”
他的回应同样很轻，声线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之后，他便继续专注地听课，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可温春芜的心湖，却被那枚无意投入的小石子，激起了层层叠叠、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偷偷地、极快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他侧脸的线条流畅好看，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认真。
原来……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漠。
至少，他会顺手帮同桌捡一块橡皮。
这个认知，像一颗被悄悄埋进土壤的种子，在温春芜紧绷的心防上，撬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窗外阳光正好，香樟树的影子在书桌上轻轻摇晃。
咫尺之间的距离，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自己那失序慌乱的心跳，渐渐交织在一起。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