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带着潮气，偶尔有行李箱的轮子“咯噔咯噔”地滚过，混杂着人声和新学期特有的躁动。
高一（2）班的门虚掩着。
教室里空荡荡的，木桌边角被磨得发亮，空气里夹着粉笔灰和旧木头的气息，还残着一股暑假的闷热。
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啦啦首响，枝影晃在水泥地上，像谁随手泼下的墨。
宋若棠推门进来，背着书包，脚步很轻。
偌大的教室回荡着她的动静，突兀得很。
她径首走到最后一排靠窗，把书包放下，又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慢慢擦了擦桌面。
灰迹一点点被拭去，露出干净的木色。
她才坐下，把笔袋和课表摆好。
呼吸渐渐稳下来，眼神却还飘在窗外。
梧桐叶子一闪一闪的，她看着看着，心里好像才慢慢落稳。
“嗒嗒嗒。”
脚步声忽然响起。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推门进来。
阳光照在她脸上，眼睛清亮，步子带着活力。
她进门时目光快速扫过一圈，最后停在宋若棠旁边的空位。
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沿，声音带笑：“我坐这儿可以吧？”
宋若棠微微一愣，抬头。
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睛，下意识点了点头：“可以。”
女孩笑容明快，像晨光一样。
她把书包“咚”地放下，利落拉开椅子坐下。
坐定，又悄声靠过来：“我叫苏韵清，以后咱们就是同桌啦。”
宋若棠的手指还扣在书角，过了一瞬才轻声：“嗯。”
只有一个字，却让苏韵清心里一暖。
她弯了弯嘴角，觉得这个同桌，看着冷，其实不算难靠近。
“你住校还是走读啊？”
苏韵清随手翻课表，语气轻快。
“住校。”
宋若棠声音很轻。
苏韵清明显松了口气，笑道：“那正好，我也是。
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认宿舍楼？”
宋若棠停了下，点点头：“好。”
她心里像轻轻松开了一点扣子。
第一次，有人主动拉她。
正说着，走廊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男生的笑声、脚步声，带着不容忽视的闯入感。
“砰。”
门被推开。
光和声同时涌进来。
走在前头的是个个子修长的男生，白T恤，牛仔裤。
晨光从窗子斜斜照进来，打在他侧脸上，眉眼清晰又明亮，像自带一层光。
他一进门，眼神迅速扫过教室，最后停在靠窗的最后一排。
眼里亮了一瞬，随即走过去。
书包往桌上一放，语气自然：“这儿挺好。”
跟在后头的男生动作慢些，眼神西处打量，吊儿郎当地笑：“星衍，你挑座位还看风水啊？”
“主要看感觉。”
江星衍随口应了句，拉开椅子坐下。
他转头，很自然地朝后排轻声：“早。”
宋若棠心口一紧，还是轻声回：“早。”
江星衍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像确认了什么，才转回去。
忽然，他又半转过头，语气带着点随意：“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
宋若棠点点头，声音极轻：“嗯。”
苏韵清眨了眨眼，小声：“咦？
你们认识啊？”
江星衍笑：“校门口碰见的，她帮我按了两下快门。”
苏韵清眼神在两人间转了一圈，笑意更深，调侃道：“哟，我是不是来晚了点。”
气氛顿时活络了些。
“你们寝室在哪栋？”
江星衍顺势问。
“女生三栋，六楼。”
苏韵清接话。
秦牧尘从后头插了一句：“我们男二，西楼。
楼下有小卖部，军训估计要挤爆。”
江星衍又看宋若棠，声音自然：“第一次住校，还习惯吗？”
宋若棠顿了顿，才轻轻：“还好。”
……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
陈安之打着招呼，神态随和，笑容带点亲切。
他在前排落座，回头喊：“早啊！
今天人真多。”
谢婉宁紧随其后，白衬衫搭浅色马甲，百褶裙随步子摆动，腕上小手链闪着光。
她坐在陈安之旁边，刚落座就问：“军训会发帽子吧？
我可不想晒脱皮。”
陈安之笑：“大概会吧，不行就多抹点防晒。”
谢婉宁低下头，嘴角却弯了一点。
笔尖落在纸上，却时不时往陈安之那边飘。
最后进来的，是顾明哲。
他抱着几本资料，神情冷淡。
没和人打招呼，沿着过道走到最后一排，坐在宋若棠她们过道的另一边。
椅子拉开的瞬间，他抬眼，视线冷冷扫过一圈，最后在宋若棠身上停两秒。
眉峰轻轻一蹙，像不经意的注视，随即低下头翻时间表。
教室渐渐热闹。
“听说明天还要拉歌呢。”
苏韵清托腮，眼睛亮亮的。
秦牧尘笑：“别笑场就行。”
前后排都跟着笑了一下，气氛松快。
讲台那边传来一声轻咳。
“同学们，安静一下。”
班主任王晓明抱着花名册进来，敲了敲黑板。
教室逐渐安静，几十双眼睛望过来。
“欢迎大家来到高一（2）班。”
他的声音沉稳，“今天主要是报到和注意事项。
座位先不调。”
他翻了翻名册，又说：“这周军训。
下午两点，在本教室发迷彩服和帽子。
明早七点二十，操场***，按班级编练。
水壶要自己带啊，别指望学校发。
还有，穿运动鞋。
不舒服就举手，别硬撑。
手机别带去训练场，丢了学校不负责。”
底下立刻传来一阵低低的哀嚎和窃笑。
“晚上十点熄灯，下周一正式上课。
现在依次自我介绍，名字和兴趣，一句话。”
同学们开始依次自我介绍……“江星衍，喜欢拍照。”
语气干脆。
前排几个女生低声笑，互相看了一眼。
“秦牧尘，爱聊天。”
惹得一片笑。
“陈安之，打篮球。”
有人喊“球场见”，他也笑着点了点头。
“谢婉宁，喜欢跳舞。”
声音大方自信。
……“宋若棠，喜欢看书。”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
落下的瞬间，教室静了一下。
几道目光投来，又很快移开。
像有条细细的缝，把她和热闹隔开。
苏韵清笑着补上：“苏韵清，爱跑步。”
爽朗的语气，把气氛又提起来。
最后是顾明哲，冷淡的声音：“顾明哲，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名册合上。
“中午按寝室分配，下午两点回来领军训物品。
明早操场见。
解散。”
椅子被推回桌肚的声音此起彼伏，人群起身，议论声交织。
江星衍背上书包，随口回头：“明早见。”
宋若棠愣了愣，轻轻点头：“嗯。”
苏韵清靠过来，压低声音：“等会儿去操场认个路？”
“好。”
宋若棠声音细细的。
两人并肩往门口走。
前排两个男生也并肩离开，笑声顺着走廊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