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祁砚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
窗外飘着细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指甲在轻轻抓挠。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祁砚皱了皱眉——知道他这个私人号码的人不超过十个。
"喂?"他按下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
"是祁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急促中带着刻意压制的恐惧,"我是林氏集团的赵明远,林董事长的私人秘书。我们...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祁砚坐起身,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镜片后的双眼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泽,那是长期接触阴阳两界留下的痕迹。
"慢慢说。"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清明。
"林小姐...林夏薇小姐死了。"赵秘书的声音突然哽住,"但…但她的尸体...不太正常。警方已经排除他杀,可董事长认为...这事不对劲。"
林夏薇。祁砚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当红女星,林氏集团独女,三天前娱乐新闻还在报道她新电影“杀青”的消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放在床头的一个古朴木盒,盒子里的东西正发出轻微的震动。
"怎么个不正常法?"祁砚已经下床,单手拉开衣柜,取出那件深灰色的中山装。衣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她的姿势..."赵秘书似乎难以启齿,"像是跪着死的,双手合十,但法医说那不可能...还有她的眼睛..."电话那头传来吞咽的声音,"瞳孔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眼白...祁先生,您能来看看吗?报酬不是问题。"
祁砚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拿起那个雕花木盒。盒子打开时,一支看似普通的毛笔在昏暗的卧室里泛着微弱的红光。笔杆乌黑发亮,笔尖却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像是浸透了干涸的血迹。
"地址发我,一小时后到。"他简短地说,手指轻抚过笔身,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震颤从指尖传来,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
挂断电话,祁砚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幕。城市在雨中变得模糊,路灯的光晕像是漂浮在黑暗中的眼睛。
他轻叹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朱砂、符纸和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这些工具和他祖传的"渡魂笔"一样,都是阴阳先生吃饭的家伙。
"又要开工了,老伙计。"
祁砚将毛笔别在内袋,感受它贴着胸口传来的温度。
这支笔是祁家世代相传的法器,据祖父说,笔尖是用千年僵尸的毛发制成,能画阴阳,通鬼神。到他这一代,祁家已经只剩他一个传人了。
雨已经小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祁砚拦了辆出租车,报出赵秘书发来的地址——城郊的青山殡仪馆。
司机从后视镜里多看了他几眼,大概是对这个时间点去殡仪馆的客人感到好奇。
"做殡葬生意的?"司机试探性地问。
祁砚笑了笑:"差不多吧。"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林夏薇的死绝不简单——正常死亡的尸体不会出现那种姿势,更不会有消失的瞳孔。这些特征他太熟悉了,是典型的"非自然现象"。
车驶出城区,路灯渐渐稀疏。
祁砚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皱眉按住心口,那里有一个从记事起就存在的猴子纹身,此刻正散发着异常的热度。
"奇怪..."祁砚低声自语。这个纹身平时毫无存在感,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发热,而每次发热都意味着他将遭遇非同寻常的灵异事件。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殡仪馆建在一处僻静的山脚下,黑铁大门在雨夜中显得格外阴森。
祁砚刚下车,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就从门卫室快步迎了出来。
"祁先生?我是赵明远。"男人伸出手,祁砚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但此刻却在微微发抖,"林董事长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赵秘书领着祁砚穿过幽暗的走廊,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完全吸收。
走廊两侧的壁灯发出惨白的光,照得人脸色发青。最里面的停尸间门前站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见到他们来,默默让开了路。
"祁先生..."推门前,赵秘书犹豫了一下,"您最好有心理准备。"
祁砚点点头。他见过太多死亡,从抗战时期被日军屠杀的村民,到文革时含冤自尽的知识分子,再到现代各种离奇暴毙的案例。
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阴阳两界的一道门槛。
然而当赵秘书推开门的瞬间,祁砚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停尸间中央的不锈钢台上,林夏薇的尸体静静躺着。
她穿着精致的真丝睡衣,黑发如瀑,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但诡异的是,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双膝微曲,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跪拜的姿态——就像正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虔诚祈祷。
更骇人的是她的眼睛——正如赵秘书所说,瞳孔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浑浊的眼白,像是被漂白过的纽扣。
"发现她的时候就是这个姿势。"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祁砚转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阴影里,双手紧握着一根乌木手杖,"门从里面反锁,窗户完好...我的女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
林董事长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尸体旁。这位商界巨擘,此刻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伤心父亲,红肿的双眼和颤抖的嘴角,暴露了他的脆弱。
"警方怎么说?"祁砚走近尸体,不动声色地从内袋取出渡魂笔。
"急性心脏衰竭。"林董事长冷笑一声,"我女儿才二十八岁,每年体检各项指标都完美,怎么可能会心脏衰竭?"
祁砚没有回答,他轻轻拨开林夏薇的衣领,在锁骨下方发现了一个青黑色的印记——那是一个繁复的符文,形状如同被锁链缠绕的莲花。
祁砚看到这个印记的瞬间,渡魂笔在他手中剧烈震动起来。
"地府追魂印..."祁砚瞳孔骤缩。这是地府对特定魂魄的特殊标记,意味着这个魂魄被地府特别"关照"了。但林夏薇一个当红明星,怎么会惹上地府?
"这是什么?"林董事长急忙上前盯着那个印记,"法医报告里没提到这个..."
"林先生,我需要单独待一会儿。"祁砚突然说,目光紧盯着房间角落的一片阴影。在那里,空气正不自然地扭曲着。
林董事长似乎想说什么,但赵秘书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两人默默退出停尸间,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祁砚立刻将渡魂笔横在胸前:"不必躲了,出来吧。"
角落的阴影如同墨汁般扩散开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浮现。
那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袍,面容隐在兜帽之下,腰间挂着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根惨白的骨杖,杖头雕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
"阴差..."祁砚握紧渡魂笔,警惕地盯着对方。
通常阴差不会在活人面前显形,除非...…
"祁家的小子。"
阴差开口了,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这事你管不了。"
祁砚心中一凛——对方竟然认识他?
"这位姑娘阳寿未尽,为何会有地府追魂印?"
阴差发出低沉的笑声:"阴阳有序,生死有命。祁家已经没落,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说着,阴差举起骨杖指向林夏薇的尸体,"这个魂魄,楚江王大人亲自点名要的。"
楚江王?十殿阎罗之一?祁砚眉头紧锁。
地府十殿阎罗各司其职,楚江王主管大海之底,正南方沃焦石下的活大地狱,为何会对一个娱乐圈女子的魂魄感兴趣?
不等祁砚追问,阴差的身影已经开始模糊:"奉劝一句,祁家与地府的旧账还没清算完,别自找麻烦..."
话音未落,阴差已如烟雾般消散。停尸间恢复寂静,只有祁砚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
祁砚定了定神,重新审视林夏薇的尸体。现在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地府追魂印、楚江王点名、阴差的警告,还有那句"祁家与地府的旧账"...…
他祖父临终前确实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什么"地府不可信"、"阴阳契约有诈"之类的,但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家的胡言乱语。
"祁先生?"赵秘书在门外轻声呼唤,"您还好吗?"
祁砚最后看了一眼林夏薇的尸体,将她的衣领整理好:"进来吧。"
林董事长推门而入,双眼通红:"祁先生,我女儿她..."
"林小姐的死确实不寻常。"
祁砚斟酌着词句,"我需要去她生前最后住过的地方看看,越快越好。"
林董事长连连点头:"夏薇一直住在市中心的公寓,我这就让人安排..."
"不必惊动太多人。"祁砚打断他,"给我钥匙和地址就行。另外,林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或者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物品?"
林董事长和赵秘书交换了一个眼神:"夏薇最近在拍一部灵异题材的电影,回来后总说睡不好,做噩梦...一周前她突然说要搬去老宅住几天,说是要找什么东西..."
"老宅?"
"在城西的梧桐巷,是林家祖宅,平时没人住。"
林董事长从钱包里取出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这是老宅的钥匙,夏薇死后,我们在她公寓里找到的,她可能真去了那里..."
祁砚接过钥匙,触感冰凉,上面刻着精细的莲花纹样——与林夏薇身上的地府追魂印惊人地相似。
"我会先去她公寓看看,再去老宅。"
祁砚将钥匙收好,"在此期间,不要让任何人动林小姐的遗体,特别是..."他犹豫了一下,"
特别是如果有自称来自什么'特殊部门'的人要带走尸体,务必拒绝。"
林董事长面露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
祁砚知道自己的请求听起来很怪异,但阴差已经显形,说明地府对林夏薇的魂魄志在必得。
而按照阴阳两界的规矩,地府在人间行动需要借助某些"特殊部门"的掩护。
离开殡仪馆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祁砚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逐渐苏醒的城市,胸口的猴子纹身再次传来刺痛。
这一次,他分明感觉到那刺痛中——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
口袋里的渡魂笔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他的不安。
祁砚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等待的出租车。无论如何,他都要查清真相——既是为了林家,也是为了解开祖父临终时那句谜一般的话:
"砚儿,记住...地府的账本上,我们祁家还欠着一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