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烙铁上煎熬,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牙齿轻微磕碰的声音。
终于,头顶上方传来了声音,不再是冰冷的质问,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的平静,仿佛惊涛骇浪过后,深不见底的暗流。
“起来。”
这两个字,像投入死水的石子,让林悦剧烈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依旧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本小姐让你起来。”
甄嬛的声音加重了些,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却又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悦这才敢微微抬头,动作迟缓得像生了锈的傀儡。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视线,只看到甄嬛绣着精致缠枝莲纹的裙裾下摆。
她撑着发软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头依旧垂得极低,不敢与甄嬛对视。
甄嬛并未看她,而是缓缓走到窗边的紫檀木圆桌旁,坐了下来。
她提起桌上的白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早己凉透的茶水。
那清亮的落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林悦?”
甄嬛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语气辨不出喜怒,“一个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地方……借尸还魂?
呵,若非亲眼所见你种种异状,亲耳听你亲口承认,本小姐定会以为这是无稽之谈,是妖言惑众。”
她端起茶杯,却并未饮下,目光终于转向林悦,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审视,有疑虑,有深沉的思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未知而产生的忌惮。
“你说你并非妖邪,只是被困于此。”
甄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林悦心上,“我姑且信你几分。
一则,若真是妖孽作祟,手段不会如此拙劣破绽百出;二则……”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若你真有恶意,以你能无声无息取代浣碧的手段,此刻我或许己非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之人。”
林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听着。
“然,此事太过离奇诡谲。”
甄嬛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浣碧于我,虽为奴婢,亦是自小相伴,情分非比寻常。
她如今生死不明,下落成谜,皆因你之故。”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沉痛的压力,“此事,你脱不了干系。”
林悦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小姐……站着!”
甄嬛厉声打断,目光灼灼,“此刻下跪,于事无补。
本小姐问你,你既占了她的身躯,顶着她的名分,又口口声声求我相信你并非妖邪,那你打算如何?
是浑噩度日,坐等被人识破,连累我甄府满门?
还是……”她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再次袭来,“证明你存在的‘价值’?”
“价值?”
林悦茫然地重复,脑中一片混乱。
“不错。”
甄嬛坐首身体,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方仪态,但眼神却冰冷而清醒,“你来自‘远方’,想必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识?
或者,知晓些旁人不知之事?
又或者,你身上还有什么能助你、助我在此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的话语带着***裸的试探和交易意味,“若你只是顶着一个空壳,浑浑噩噩,随时可能因无知而闯下大祸,引来灭顶之灾……那么,即便我信你非妖,为了甄府上下,为了流朱,为了我自己,我也留你不得。”
林悦浑身冰冷,瞬间明白了甄嬛的意思。
她的命,不是白捡的。
甄嬛愿意压下这匪夷所思的真相,暂时容下她这个“异数”,是需要回报的——一个能抵消她带来的风险,甚至可能带来额外好处的“价值”。
这价值,就是她的“护身符”。
“奴婢……奴婢……”林悦的脑子飞速运转,在巨大的求生欲驱使下,那些关于《甄嬛传》剧情的碎片记忆,那些她曾吐槽过的、忽略过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视甄嬛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奴婢……或许知道一些……关于未来的事。
一些……对小姐可能很重要的事。”
“哦?”
甄嬛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动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亮的光芒,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她端起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姿态优雅,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说来听听。
记住,你的‘价值’,决定你能否继续以‘浣碧’的身份,站在这里。”
窗外,阳光明媚依旧,但屋内的空气,却因这心照不宣的交易而变得粘稠沉重。
林悦知道,她暂时安全了,但也彻底将自己绑在了甄嬛这条船上。
她必须小心翼翼地抛出一些“预言”,既不能暴露太多显得妖异,又必须足够份量,让甄嬛觉得她值得留下。
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生存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真正的浣碧,她的去向,她的生死,在这巨大的秘密和现实的交易面前,似乎暂时被搁置了,只留下一个沉甸甸的问号,悬在两人之间。
“小姐会入选。”
林悦突兀地抛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
甄嬛点着桌面的指尖骤然停住。
无需多言,她瞬间明了林悦所指——是那即将到来的宫廷选秀。
“就这吗?”
甄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地锁在林悦脸上,无形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
林悦的心脏狂跳,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
她不敢迟疑,语速飞快地补充道:“不!
奴婢……奴婢还知道,小姐入京待选时,会结识一位名叫安陵容的女子。
此女……若善加引导,入宫后或可成为小姐臂助。
只是……”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带着谨慎的提醒,“此人心思极为敏感,也极擅察言观色。
小姐只需待她如待眉庄小姐那般真诚照拂,她……她便会唯小姐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