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手背上浮起一道银线,细得像缝衣针划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什么?”
她下意识蹭了蹭,银线却像长在肉里,纹丝不动。
顾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我的手上也有。”
他摊开掌心,同样的位置,银线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
公寓里的球赛还在继续,解说员嘶吼着进球,可空气里的薯片味突然变得遥远。
林流萤看着顾砚,突然想起他刚才的话——“我选永生”。
她心脏发紧:“你疯了?
那个造物主说这是诅咒,你要一辈子一辈子地等,可能等到死都……那也比你一个人强。”
顾砚打断她,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和平时一样暖,“你想想,要是你掉进哪个朝代,连年号都不知道,被人当成妖怪怎么办?”
他说得轻松,可林流萤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他们认识二十年,从穿开裆裤时抢同一个玩具车,到现在挤在出租屋里吃外卖看球,她太懂他——看似散漫的话里,藏着八头牛都拉不回的固执。
“可……没什么可是的。”
顾砚拿起桌上的可乐,给她倒了半杯,“反正我命长,多等几辈子也不怕。
倒是你,穿越的时候小心点,别总像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摔断了腿都没人扶。”
林流萤想说“我才不会”,却突然被一阵天旋地转攫住。
眼前的顾砚、可乐杯、墙上的球星海报,都在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像被泼了墨的画。
她想抓住他的手,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空。
“顾砚!”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飘,像断了线的风筝。
最后一眼,她看见顾砚猛地站起来,手背上的银线亮得刺眼,他的嘴唇动着,像是在喊她的名字,可声音被什么东西吞掉了。
下一秒,刺骨的湿冷裹住了她。
林流萤呛了口咸水,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滑溜溜的礁石上,海浪拍打着脚踝,带着鱼腥味的风灌进她单薄的T恤。
抬头是灰蒙蒙的天,远处有几艘挂着黑帆的船,桅杆上飘着她不认识的旗帜,船员的吆喝声像某种粗粝的野兽嘶吼。
手背上的银线在发烫,像有只小虫在皮肤下游走。
她抱紧双臂,牙齿打颤。
这是哪里?
现在是哪一年?
顾砚……他在哪?
无数个问题涌上来,却没人能回答。
她缩在礁石上,看着陌生的海,突然意识到“穿越”不是外婆故事里的奇遇,是抓不住任何东西的失重。
而在她消失的公寓里,顾砚僵在原地,手里的可乐杯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湿了球鞋。
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银线,那道光正一点点变暗,最后只剩一道浅浅的白痕,像道旧伤疤。
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球赛己经进入尾声。
可顾砚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他的第一生,开始了。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时空醒来,不知道这一世要等多久。
但他会记住造物主的话——每一世,他都会带着所有记忆长大,在某个随机的时间点扎根,然后日复一日地确认日期、望向路口。
首到某一天,那个总爱冒失的女孩,会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带着一身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风尘,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会笑着,递给她一杯热茶,告诉她:“流萤,别怕,这里是……”现在,他只需要等。
等下一次睁眼,等第一个需要记住的年份,等她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瞬间。
海风吹不到公寓里,可顾砚突然觉得,空气里也有了咸涩的味道。
像某种预兆,提醒着他往后漫长岁月里,将不断重复的等待与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