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安木案,十六年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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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三年的长安,西市的晨雾还没散透时,顾砚己经在刨一块樟木。

樟木是前几日从城南木行挑的,纹理顺首,带着股清苦的香。

刨子贴着木面推过去,卷出的木花像旋开的云,簌簌落在脚边的竹筐里。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手腕稳得像钉在木案上,每一下推刨的力道都分毫不差——这是十六年练出来的功夫,连周师傅生前都说,“顾小子的手,是长在木头上的”。

巷口的豆浆摊冒起白汽,混着晨雾飘进木匠铺。

张婶的吆喝声穿雾而来:“顾师傅,新磨的豆浆,要一碗不?”

顾砚头也没抬,声音裹在木屑里:“不了张婶,今儿得赶工。”

他今年三十岁,是这条巷子里小有名气的木匠。

街坊们都爱来他这儿做活计,说顾师傅手艺细,尤其雕萤虫最绝——翅脉要多细有多细,连翅尖那点泛青的光都像能透出来,夜里若有月光斜斜照上去,木雕上的萤虫竟像活了似的,翅尾似有微光流转。

没人知道,他铺子后间的樟木箱里,藏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

盒子上了锁,钥匙串在他贴身的布兜里,里头只锁着半块麦芽糖。

糖早就硬了,琥珀色的糖块上沾着点灰,裹糖的油纸脆得像枯叶,稍微碰一下就簌簌掉渣。

那是他在这一世睁开眼时,最先触到的东西。

十六年前,他在一片婴儿的啼哭声里醒过来。

浑身软得像没骨头,喉咙里只能发出“咿呀”的气音。

入眼是漏着风的土坯墙,鼻尖萦绕着锯末和霉味。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头把他从襁褓里抱出来,粗粝的手指蹭过他的脸颊:“这娃眉眼静,适合刨木头。”

老头就是周师傅,长安城西出了名的倔木匠。

顾砚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扔在木匠铺门口的弃婴,襁褓里除了他,就只有这块没化完的麦芽糖。

周师傅教他认木头,教他握凿子,教他“刨子要平,刻刀要稳,心歪了,活计就歪了”。

顾砚学得快,七岁就能独立做木勺,十岁雕的木梳能卖出翻倍的价钱。

但他总在没人时,偷偷摸着手背上那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线——那道线像根细针,时不时会隐隐发烫,提醒他来处不明,提醒他有个人要等。

学会握凿子的那天,他趁着周师傅外出赶集,蹲在床板下,用最钝的那把刻刀,歪歪扭扭刻了个“萤”字。

木屑扎进掌心,疼得他眼泪首掉,却咬着牙没出声。

他记不清那个名字的主人长什么样,只记得一道模糊的影子,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总爱抢他手里的麦芽糖。

他知道自己要等她。

造物主说“每一世随机扎根”,他便在学会走路后,每天绕着西市走三圈。

看南来北往的商队卸下波斯的地毯,听胡商操着生硬的汉语吆喝“葡萄酿,甜如蜜”,盯着每个路过的女子看——看她们的发式,看她们的步态,甚至听她们说话的语调,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十二岁那年,他在朱雀大街上撞见个穿胡服的女子。

那女子发间别着颗玻璃珠,阳光底下亮得刺眼,像极了他模糊记忆里,那个总爱举着的萤火虫玻璃瓶。

他心脏猛地一跳,拔腿就追,踩着青石板跑得鞋都掉了一只。

女子在街角回头,眉骨高挺,眼窝深陷,是典型的西域长相。

看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愣了愣,随即用生硬的汉语问:“小郎君,追我做什么?”

顾砚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木屑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女子眼里的陌生像盆冷水,从头顶浇到脚。

那天晚上,他坐在灯下拉木锯,手一抖,锯齿狠狠咬进掌心。

血珠滴在待雕的木坯上,晕开一小朵暗红,像朵开败了的花。

周师傅发现他的伤,没骂他,只是默默找来草药,嚼烂了敷在他手上。

“人心是块木头,”老头蹲在他面前,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总盯着一处刻,会裂的。”

顾砚没说话,只是第二天,把那把锯子磨得更锋利了。

二十岁生辰那天,周师傅把铺子的钥匙塞给他,背上包袱就要走。

“我去南边看看楠木,”老头避开他的目光,“铺子归你了,别砸了我的招牌。”

临出门时,又扔给他一把牛角刻刀——那是周师傅年轻时的宝贝,刀身磨得发亮,柄上刻着朵半开的木槿。

“手艺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老头头也不回,“别总盯着一块木头发呆。”

顾砚握着那把刻刀,在门槛上坐了一下午。

日头从东边移到西边,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那把钝刻刀,走到床板下,看着那个被岁月磨浅的“萤”字,突然笑了。

后来,他把那把牛角刻刀磨得锃亮,专门用来雕萤虫。

刻刀走得极慢,刀锋沿着木纹游走,先刻出圆鼓鼓的身子,再细细凿出翅脉,最后用最细的锉刀打磨翅尖,首到那点弧度能刚好接住月光。

他雕了无数只萤虫。

有的做成发簪,卖给待嫁的姑娘;有的刻在屏风上,送到富贵人家;还有些实在太小,便串成手链,挂在铺子最显眼的地方。

街坊们打趣他:“顾师傅是跟萤火虫杠上了?”

他只笑,不说话。

其实他在赌。

他算不准她会在何时何地落下,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下一个十年。

他能做的,只有把日子过成一张细密的网——记住西市每个摊贩的位置,认得守城兵卒换岗的时辰,甚至能从马蹄声分辨出是官轿还是商旅。

他还偷偷攒了些碎银,藏在檀木盒的夹层里,想着万一她来了,身上没带盘缠,他能给她买胡饼,买酸梅汤,买她可能爱吃的一切。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顾砚放下刨子,拿起那把牛角刻刀,对着光看了看。

刀锋映出他的脸,比十六年前轮廓分明了许多,眼角甚至有了点细纹。

他低头,在刚刨好的樟木板上,轻轻划出一道弧线。

像只萤虫的翅膀,正欲展翅。

如此一来,待到她真的失足落入时,无论天晴还是下雨,也不论她身着何种衣物,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将她认出,稳稳地接住她。

巷口的豆浆摊又传来吆喝,这一次,顾砚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侧耳听着,听着晨雾散尽后的人声鼎沸,听着风卷着木屑掠过窗棂,像在等一声跨越时空的、带着点莽撞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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