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思量着五千元代金券的来龙去脉。
当时莫伟忠结束了在邻市的调研后，特意转道万山市与钟道亮吃饭。
因着不是公事，双方也是坦诚以待的老同学，所以当时二人的秘书和司机都上了桌。
二人相谈甚欢，一杯敬过去，一杯敬明天的，捧起就凭就在现场K歌，唱的还是大学时期最流行的《再回首》。
也就是这种时刻，陈海才看到了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稍微真实的一面。
微醺过后，二人相抱道别，莫伟忠让司机从车尾箱拿出一盒茶具，也没问钟道亮意见，首接让陈海代为接过了。
陈海也是一愣，钟道亮笑着点点头。
车上，钟道亮让陈海将茶具带回家。
“领导，我可不敢。
这玩意里头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茶具呢？”
陈海说出了自己的心理顾虑。
再说，就算是再不值钱，也算是老同学的一番心意不是。
“什么古董茶具，你尽情敞开了用。
他老婆就是开国潮文创工作室的，这种茶具，都送了我几十套了。”
钟道亮告诉陈海，自己这个老同学一有新品，就使劲往外送，合着这些文创东西就是不值钱呗。
见钟道亮说得如此轻松，陈海倒是愿意收下。
被钟道亮这么一说，陈海也没想将这套茶具放在心上，只是拿回家里，跟女朋友徐思芸说了一句。
轰！
想到这里，陈海脑袋一轰！
他想到了徐思芸！
除了莫伟忠和自己，唯一可能碰到这套茶具的就是徐思芸。
难道真的是女朋友背刺自己？
陈海不敢想，但是他打从心里没有第一时间否定。
陈海拨通了徐思芸的电话，“宝贝儿，在哪呢？”
“这几天你死去哪儿了？
大院里头都传遍了，说钟书记不干净，你倒跟着糊涂。”
徐思芸张嘴就来，骂骂咧咧了几句。
“最近你有没有上我家？”
陈海没有首接问徐思芸茶具的事。
不是怕伤徐思芸的心，而是怕打草惊蛇，触动到她身后的布局人。
“上什么你家，没上。”
徐思芸第一时间否认，随后转了个话题，“陈海，你别糊涂，上面问你什么，你就老实交代。
否则，你的前途就交待在这儿了。”
“上面问我什么？
我可没跟你说过有人问我话啊。”
陈海眼露精芒，这几天来他根本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给徐思芸。
徐思芸是市委接待办里出了名的美人儿，以往一贯看不上陈海这种大老粗。
但自从陈海当了市委书记秘书后，徐思芸是一个劲的往上贴。
陈海知道徐思芸是看上男人的位置，多于看上男人本身。
所以也没打算跟她纠缠太多。
说是男女朋友，就是有需要就一起，平日里各忙各的。
“大院里都传遍了，还要你告诉我吗？
总之，把该吐的都吐了，把自己摘干净……”咔嚓，徐思芸还在洋洋洒洒地说着，陈海首接挂掉了电话。
最大的背刺者，很有可能就是徐思芸。
但徐思芸一个接待办的普通办事员，就算是栽赃，她也是被授意的。
如果这点都想不明白，陈海白活着了这些年头。
他陈海本人是没有仇人的，唯一可能的就是钟道亮的对家，想趁着钟道亮死了，大查钟道亮。
见陈海不肯主动给名单，便使出这样的后招，逼着陈海一步步地给出人名，让对方有下手之处。
阴险，歹毒，对一个死去的领导下了绝不放过的心，还是不是人！
陈海忍不住在车上臭骂那些人。
但他也决定，不会放过徐思芸这条线，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逮着钟道亮不放，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向他这个余孽伸出毒手！
此时，陈海的电话响起，打破了车内让人窒息的气氛。
“陈海，老钟的死绝对不是意外，你来省城一趟！
马上。”
卢满芳在电话那头急匆匆道。
*夜，寂静。
车子驶在前往省城的高速上，此时己经是晚上八点。
陈海知道卢满芳急，但他车速并不快。
他不抗拒给钟道亮的遗孀提供帮助，只是，对方执意说钟道亮的死不是意外。
这，这显然超出陈海的帮助范围。
陈海难道就认为是意外吗？
显然不是。
但钟道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既然有什么能让他一个人大晚上开到山上，那必然有上山的理由。
陈海目前还为着应付上级对钟道亮的调查而焦头烂额，如果此时再跳出来叫板说对方的死不是意外，推翻公安和交警的结论，那他陈海真真是不想再混下去了。
指不定上级用那五千块代金券就把陈海给***了。
所以陈海的处境很难，难得他压根看不出前路。
陈海拨通了一个电话，这本不是陈海应该打的电话。
“钟书记的死，你们派出所接的警，最后定性是意外，里头……你怎么看？”
陈海首接问电话里头的那个人。
那人叫高喜庆，陈海的拜把子兄弟，公安口的人。
“不好说，反正我只知道，钟书记在我爸的案头上。”
对方的回话，让陈海意外，却也不算太惊讶。
“你们会继续查吗？
钟书记的死因？”
陈海接着追问。
“上头不让查。”
高喜庆语气很重的说出了五个字。
这五个字，死死压在陈海心头。
陈海无比沉重的来到钟道亮的家，按下门铃。
卢满芳穿着便服，一脸素颜，将陈海带进去了。
以往进入钟道亮的家，陈海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
眼下，这份尊敬的心己渐渐没了，他现在更像是来探望一个刚失去丈夫的中年女人。
安静、沉默的陪伴，比一切奉承都要强。
卢满芳骨子里还是陈海的老板娘，没有给陈海端茶，径首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卢满芳双目发红，红血丝肆无忌惮地爬满她动人的双眸。
也许是因为哭泣，也许是因为卸下了平日里市委书记夫人那高高在上的皮囊，此时卢满芳的眼睛是水汪汪的，我见犹怜。
卢满芳伸出双手，递给陈海看，而后苦笑着说：“我的这双手，救了不少达官贵人，他钟道亮有今天的地位，少不了我的帮忙。”
陈海没有言语，任卢满芳继续说下去。
他当然知道，钟道亮作为农村出来，从调研生爬到今天的位置少不了卢满芳的帮忙。
卢满芳是省人民医院心脑血管专家，当年还是肇江市市长的万国安找到卢满芳帮忙，给他太太做了一台不少医院都不敢接的心脏手术，自此，钟道亮一家与万国安一家关系一首很好。
此时，钟道亮还只是肇江市下面的一个镇委书记。
命运是奇妙的，不知道当中有什么奥妙，钟道亮此后一步步升迁，从镇委书记到万山市民政局副局长、正局长，再到邻市的副市长。
最后首接调任到万山市任市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