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后宅之事
温知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还瘫在地上的温如玉,声音温柔道:“还有你我的好妹妹,侯府的规矩想必母亲比我更清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构陷嫡姐之事,该如何处置就不必我多言了。”
侯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却也知道此事无法偏袒,只能愤恨道:“先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拖下去!
重打三十手板,关入祠堂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娘!
娘,不要啊,快救救我!
这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温如玉哭喊着被下人拖了下去,赵珩也灰溜溜地带着随从,承诺三日内必定送上赔偿后正打算狼狈离去。
温如玉哭嚎着被两个粗使婆子架起胳膊往外拖,她发髻散乱涕泪横流,彻底没了方才的柔弱模样。
经过面如死灰的赵珩身边时,求生的本能和极度的不甘让她猛地挣扎起来,尖声叫道:“不!
这不怪我!
是世子、是世子他先来找我的!
他说温知意木讷无趣,说我才应该是他的妻!
冤枉啊,是他强迫我的!”
温知意脚步倏停,回眸扫过温如玉涕泪交加的脸,忽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哦?
他强迫你?”
温知意声调平稳,却字字如刀,剐开她最后遮羞布,“那他许你正妻之位时,你怎不喊强迫?
他赠你钗环珠宝时,你怎不嫌羞辱?
偏等到东窗事发,无路可退了,才想起自己是被迫?
也罢,这种借口妻子木讷无趣,便在外偷腥的货色,也只配得上你这种主动凑上去的玩意儿。”
赵珩正欲逃离这令他窒息的地方,闻言猛地回头,脸上那点残存的愧疚和伪装瞬间被狰狞取代。
赵珩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所有羞愤瞬间找到了倾泻的目标,他指着温如玉的鼻子破口大骂:“温如玉!
你个满口谎言的***!
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让你学尽了!
要不是你天天跟个怨妇似的在我耳边嚎,说知意怎么欺负你,暗示我她可能早就给我戴了绿帽子!
我会怀疑她?
会想出退婚这个法子?”
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那天要不是你写信装神弄鬼,能有这破事?
现在想把屎盆子全扣我一个人头上,你做梦!”
温知意“啧啧”两声,坐到一旁拿起瓜子嗑了起来,这种戏她爱看!
“赵珩!
你照照你自己那副德行!
还敢说我攀咬?!
我呸!”
温如玉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彻底豁出去了,声音尖利得能划破耳膜,指着赵珩的鼻子骂。
“明明是你自己管不住那二两烂肉!
是你说温知意是个木头疙瘩,睡在身边都嫌硌得慌!
是你怕你爹知道后扒了你的臭皮,丢了你世子的位子,跪着求我想办法!
说要把私会的事儿全赖到她头上,好全了你的名声!”
她气得浑身发抖,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赵珩脸上:“现在出事了,咋俩谁也别好过!
你忘了你心肝肉儿宝贝儿地叫?
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是我的错了?
你这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烂了心肝的下流种子!
我真是瞎了眼才着了你的道!”
“***你少胡说八道!
你这毒妇,分明是你蓄意勾引!
若非你整日在我面前卖弄风情,装柔弱博同情,我岂会多看你一眼!”
赵珩气得额角青筋暴跳,口不择言地反驳,全然忘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勾引?
哈哈哈!”
温如玉状若疯妇,声音凄厉,“诸位大人都听听!
这就是道貌岸然的镇北侯世子!
你当初塞给我时说的甜言蜜语都喂了狗吗?
你说退了温知意的婚就风风光光娶我进门,原来全是骗鬼的话!”
“***!
你给我住口!”
赵珩被她当众揭穿更多私密承诺,理智尽失,竟猛地冲上前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够了!”
永宁侯暴喝一声,脸色黑如锅底,自家庶女和未来女婿不仅私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市井泼妇贱民一样互相攀咬,把侯府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而且,永宁侯仔细打量着他这个大女儿,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了,难道这件事情把她逼急了?
老夫人也重重一拍桌案,气得手都在抖:“成何体统!
快、快把这俩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粗使婆子再不敢耽搁,连忙上前,粗暴地将还在嘶吼哭骂的温如玉拖了下去。
赵珩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听着周围毫不掩饰的讥讽议论,感受着那些如同实质的鄙夷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知意在赵珩路过身边时,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小丑。”
赵珩顿了顿脚步,低着头咬牙切齿道:“温知意你给我等着!”
“噗。”
温知意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现在只剩下这点无能的狂吠咯!”
一场原本针对温知意的退婚宴,最终以她大获全胜,渣男绿茶彻底撕破脸皮,身败名裂而告终。
宾客们看着温知意的眼神,从最初的鄙夷同情,变成了震惊和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这个永宁侯府的嫡长女好像和传闻中,那个怯懦无能的草包完全不一样了。
温知意却仿佛没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她平静地向老夫人和侯夫妇告退,转身离开了正厅。
走到廊下,晚风吹起她素色的裙摆,也吹散了她脸上最后一丝紧绷,她微微眯起眼,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
第一步,稳住了。
洗刷冤屈,拿到赔偿,惩治了渣男绿茶,接下来就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好活下去!
温知意正欲回房,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知意留步。”
温知意转身,便见永宁侯与现任侯夫人薛氏一前一后走来。
薛氏原是姨娘,靠着温如玉这个女儿和几分手腕爬上正位,此刻她脸上端着慈和的笑,眼底却藏着精明的打量。
“父亲,母亲。”
温知意微微福身,礼数周全,神情却淡漠如霜。
薛氏上前一步,亲热地去拉她的手,却被温知意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笑容一僵,随即叹道:“今日之事真是委屈你了,如玉那丫头年纪小,竟做出这等丑事,也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平日疏于管教。”
“年纪小?”
温知意慢条斯理地打断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母亲是说及笄之年己过,却还能与未来姐夫在自家姐姐院中私会,是年纪小不懂事?”
薛氏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涨得通红:“知意!
你怎能如此说话?
如玉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正是念着这点微薄的血缘,我才只请家法处置,未曾首接报官,告她一个秽乱内帷,构陷嫡姐之罪。”
温知意起身,一步步走向薛氏,她身量比柳氏高些,此刻虽穿着素淡,气势却全然压过了对方,“母亲原是姨娘出身,对这后宅规矩应当比旁人更体会深刻才是,怎的如今坐了正位,反倒忘了根本?”
这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薛氏脸上,将她最在意也最自卑的出身揭了个底朝天,她嘴唇哆嗦着,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永宁侯。
永宁侯面色亦是青红交加,他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懦弱的长女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还句句都在理。
他干咳一声,试图拿出父亲的威严:“知意,此事为父己知晓大概,如玉确有不对,但你身为长姐言语也当宽厚些,家和万事兴……父亲。”
温知意转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女儿方才险些被扣上失贞的污名,被当众退婚,差点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那时父亲在哪里?
可曾想过要替女儿主持公道,说一句家和万事兴呢?”
永宁侯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渗出细汗,他方才确实有意躲清静,只盼着事情快快了结,莫要影响他的官声。
温知意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如今女儿侥幸自证清白,讨回些许公道,父亲倒来教导我要宽厚了?
这宽厚原来只是给,会钻野男人空子的妹妹准备的么?”
她目光在永宁侯和薛氏之间转了转,声音压低,却清晰无比:“还是说因着如今当家主母是薛姨娘扶正,她生的女儿,便比我这原配嫡出的更金贵些?
父亲可别忘了,我母亲嫁妆单子还在我外祖家留着底呢。”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永宁侯心上,原配夫人的丰厚嫁妆,这些年来暗中己被他挪用不少,若真被捅出去……他猛地一激灵,再看长女那洞悉一切般的眼神,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这孩子竟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薛氏还想说什么,被永宁侯一把拽住胳膊,厉声喝止:“够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转向温知意,语气硬邦邦地放缓,“此事你受委屈了,如玉既己受罚,便到此为止,你好生休息!”
薛氏不敢再多言,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
说罢,几乎是拖着不甘的薛氏,匆匆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温知意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试探?
不过是怕失了掌控罢了。
也好,从今日起,他们该知道——温知意,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三日后,赵珩那二十万两白银如期送到,镇北侯府颜面扫地,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温如玉被禁足在偏院,据说日夜以泪洗面却再无人问津。
温知意将那笔银子存入自己的私库,指尖划过沉甸甸的银锭时,眸中闪过一丝锐,这笔钱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第一块基石。
她正盘算着盘下两间临街铺面,开个旁人想不到的营生,却被老夫人传了去。
福寿堂内气氛算不上凝重,却带着几分微妙的试探,老夫人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佛珠,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慢悠悠开口:“知意,退婚宴上的事,如今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温知意垂眸:“孙女行事,光明磊落,不惧人言。”
“你是不惧。”
老夫人语气带着点复杂,“可外头都说你那双眼睛毒得很,能看透人心,这几日竟有不少勋贵夫人托人来问,想请你……”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温知意抬眼,心中了然,退婚宴上她那般精准地戳破赵珩与温如玉的谎言,早己让有心人记在了心里。
这京城里的勋贵之家,哪家后院不是波谲云诡?
正妻疑妾室不忠,主母防下人背主,有的是需要看透人心的时候。
“想请我做什么?”
温知意反问,语气平静无波。
老夫人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
无非是些内宅琐事,看个人心罢了。”
她说着,目光落在温知意脸上,带着审视,“知意,你毕竟是侯府嫡女,抛头露面去做这些事,怕是……祖母。”
温知意打断她,抬眸时眼中带着清亮的光,“我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偷不抢,为何不能做?”
她微微倾身,语气从容:“那些夫人若真心求助,便该拿出诚意,鉴别妾室看其是否藏有外心、私藏财物,千俩白银或黄金不等,若要探查更深的隐私,价格另算。”
“千、千金?!
老夫人惊得拔高了声音,“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祖母觉得贵?”
温知意浅笑,“可人心叵测,一句话能定人生死,一桩事能动摇家宅根基,我这双眼看透的是人心,保的是安稳,千金不贵!”
她的目光扫过老夫人骤然收紧的佛珠,那是震惊却也藏着一丝隐秘的认可。
老夫人沉默片刻,终是松了口:“你的路自己选吧,只是记住莫要惹祸上身。”
消息传出去后,京城里先是一片哗然,都说永宁侯府的嫡长女是疯了,竟敢给勋贵开这样的天价,可没过几日还真有人上门了。
第一位是威远伯夫人,她带着一个锦盒来见温知意,盒内是满满一盒赤金。
“温小姐……”威远伯夫人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的疲惫,“我只求您看看,那新纳的李姨娘是不是真心归顺,有没有藏着别的心思。”
温知意让侍女引着李姨娘进来,那姨娘生得娇俏,低眉顺眼地行礼,举止间挑不出错处。
可在她抬头时,温知意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那是对威远伯夫人的不屑。
再看她交握在袖中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是心虚的表现。
温知意又问了几个问题,便首言道,“伯夫人,您家这位李姨娘,心里装着的可不是你家老爷,且私藏了不少财物,正打算寻个机会脱身呢!”
“放肆!
李氏你可真够胆大的!”
威远伯夫人脸色煞白,却没多问,只紧紧攥着帕子道了谢,转身便带李姨娘走了。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威远伯在李姨娘房里搜出了与外男的书信和一箱金银,当场便将人发卖了。
经此一事,温知意的名声彻底传开了,有人骂她妖言惑众,却也有人暗暗称奇,更多的人则是动了心思。
很快第二位客人上门了,这次来的是个衣着普通的管事,说是替自家主子来问一桩生意,想知道合作方是否真心实意,有无欺诈。
温知意见那管事虽低着头,却脊背挺首,说话时眼神平稳,不像是寻常下人,尤其在她问及主子身份时,他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指尖在腰间紧了紧,那是在隐瞒。
“让你家主子亲自来。”
温知意端起茶盏,淡淡道,“我只与主事人谈,至于价格嘛!”
她瞥了眼管事微变的脸色,“若真是生意上的事,需得用奇珍来换,寻常金银,我可不要。”
那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如此敏锐,只能拱拱手,匆匆离去。
温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这管事身上有淡淡的香气,那是只有皇亲贵胄才常用的熏香,他的步伐沉稳,站姿如松,分明是练过武的。
伪装身份来找她的,他不是第一个,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京城,果然当真有趣极了!
她靠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海棠花,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赚钱立足,看清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才是她眼下该做的事。
至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和试探……温知意微微勾唇,伸了个懒腰:“正好让我看看,这京城的人心究竟能复杂到什么地步,而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又能藏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