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希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画舫的栏杆边,望着岸边缓缓后退的垂柳。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枝淡紫色的丁香,雨水打湿了伞沿,顺着竹骨滴落,在她脚边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身后传来船娘温和的声音。
林洛希回头,浅浅一笑:“母亲让我来采些新出的碧螺春,说是明儿有贵客要来。”
她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
船娘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得岸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林洛希循声望去,只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在雨幕中疾驰而来,马上的男子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墨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却丝毫不减那份迫人的英气。
就在画舫即将穿过石桥时,那马忽然受惊,前蹄猛地扬起。
林洛希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的油纸伞却不慎滑落,坠入了水中。
“姑娘小心!”
伴随着一声沉朗的呼喊,那男子竟从马上飞身跃起,稳稳地落在画舫的甲板上。
他长臂一伸,恰好扶住了险些摔倒的林洛希,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捞起了那把正在下沉的油纸伞。
“多谢公子。”
林洛希站稳身子,脸颊微微发烫,低头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裙摆。
男子将伞递还给她,目光落在她裙摆的丁香花上,眸色微动:“举手之劳。
在下周帝豪,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子林洛希。”
她接过伞,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掌心,只觉那温度比春日的暖阳还要灼人。
周帝豪正要再说些什么,岸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匆匆赶来,为首的那人对着周帝豪拱手道:“殿下,属下等终于追上您了。”
林洛希心头一震,原来眼前这人竟是当朝三皇子。
她连忙屈膝行礼:“民女参见殿下。”
周帝豪扶起她,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是我唐突了,林姑娘不必多礼。”
他看了眼天色,“雨势渐大,姑娘若不嫌弃,不如让本王的马车送你一程?”
林洛希本想推辞,却见船娘在一旁使了个眼色——能得皇子青睐,对林家而言是求之不得的机缘。
她只好点头:“多谢殿下美意。”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林洛希局促地坐在角落,偷偷打量着对面的周帝豪。
他正拿着一卷书在看,侧脸的线条在车窗外漏进的天光中显得格外分明,鼻梁高挺,唇线清晰,竟比画中走出来的人还要俊朗。
“林姑娘是苏州人?”
周帝豪忽然合上书,打破了沉默。
“是,家父在苏州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书画铺。”
“难怪姑娘身上有书卷气。”
周帝豪笑了笑,“方才见姑娘望着岸边的垂柳出神,可是在想什么?”
林洛希脸颊微红:“只是想起一句诗,‘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姑娘喜欢韩愈的诗?”
周帝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本王也偏爱他的风骨。”
马车缓缓驶过青石板路,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与两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林洛希渐渐放下了拘谨,与周帝豪谈起诗词书画,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她发现这位皇子并非传闻中那般冷峻,反而博学而温和,偶尔说些风趣的话,总能引得她莞尔。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前。
雨己经停了,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
“多谢殿下送我回来。”
林洛希起身告辞,正要下车,却被周帝豪叫住。
“林姑娘,”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来,“这枚暖玉赠予你,权当赔礼,今日惊扰了姑娘。”
那玉佩温润通透,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祥云纹。
林洛希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多谢殿下。”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林洛希握着掌心的玉佩,只觉那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了心底。
她抬头望向天边的彩虹,忽然想起周帝豪方才说的话:“苏州的春天很美,但本王觉得,今日遇见的风景更美。”
风吹过庭院里的丁香花,落下一地芬芳。
林洛希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浅笑。
她知道,这个暮春,将会是她一生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