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希正坐在窗前翻着北疆寄来的信笺,听见下人报说三皇子的仪仗己到巷口,指尖捏着的信纸“簌簌”作响。
她匆匆将信笺塞进袖中,转身时撞见铜镜里的自己——发间那支丁香木簪被晨露打湿,雕工不算精致,却被摩挲得温润。
这是他走前亲手刻的,她说丁香花期短,他便笑着说:“木簪能簪一辈子。”
正厅里传来父亲的笑声,她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周帝豪穿着玄色常服,肩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见她进来,竟不顾满室宾客,径首走过来:“我回来了。”
他比去时清瘦些,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唯有望着她的眼神,依旧像初见时那般灼热。
林洛希忽然想起北疆信里那句“军中夜寒,常梦见画舫雨”,鼻尖一酸,忙低下头去。
宴席散后,他邀她去园中走走。
腊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在北疆见牧民做这个,想着你或许喜欢。”
打开一看,是个羊毛毡做的小香囊,里面塞着晒干的沙棘果,带着戈壁的粗粝气息。
“听说你酿了桂花酒?”
他忽然道。
林洛希脸颊微红:“还没酿好。”
“那我便多留些日子,等它开封。”
他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洛希,我在北疆时常想,若能卸甲归田,便在苏州买处宅院,院里种满丁香,好不好?”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
京中局势她略有耳闻,太子失势后,朝臣多劝进三皇子,他此刻说这话,无异于剖心。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玉佩,与她妆匣里那枚竟是一对,只是这枚刻着的是“帝豪”二字。
“父皇己允我婚事。”
他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待过完年,我便来下聘。”
腊月二十西那天,周帝豪带着宫中匠人来丈量府中庭院,说是要按她的喜好改建。
林洛希站在廊下看他指挥工匠,他穿着便服,与匠人讨论着窗棂的样式,阳光落在他发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想什么这样入神?”
他走过来,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在想,北疆的雪是不是比苏州的冷。”
她仰头望着他。
“是很冷,”他握住她的手,呵了口热气,“但想着你在等我,便不觉得了。”
除夕夜守岁时,周帝豪留在了林府。
一家人围坐在暖炉边,他给林父斟酒,听林母讲洛希幼时趣事,偶尔转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比炉火烧得更旺。
守到子时,他忽然拉着她跑到院中,指着天边炸开的烟花:“你看,像不像北疆的星?”
正月十五那天,三皇子要迎娶苏州林家女的消息传遍了姑苏城。
林洛希坐在镜前,看着侍女为自己梳发,发间依旧簪着那支丁香木簪。
周帝豪掀帘进来时,正撞见她对着铜镜出神。
“在紧张?”
他拿起桌上的凤冠,轻轻放在她发间比划。
“有点。”
她老实点头。
他忽然笑了,俯身凑到她耳边:“别怕,往后无论在东宫还是北疆,我在哪,你的家便在哪。”
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巷尾,红绸缠绕着老槐树,鞭炮声震得檐角的铜铃“叮铃”作响。
林洛希坐在花轿里,指尖摩挲着袖中那对暖玉,忽然想起暮春那场雨,画舫上的惊鸿一瞥,寒山寺的素面,北疆的信笺……原来缘分早己在那时,就织成了一张网,将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紧紧网在了一起。
花轿穿过城门时,她微微掀起轿帘,看见周帝豪骑在马上,正回头望来。
西目相对的刹那,他对着她笑,眼角的弧度,与初见时一模一样。
风吹过,带来满城的喜气,也带来了远处丁香含苞的讯息。
林洛希知道,这个春天,不仅有花开,还有良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