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总裁的“规矩”
指尖捏着的入职合同边角己经泛白，油墨味混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气，构成了祁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第一印象——冷，且昂贵。
“苏小姐，这边请。”
引路的行政专员推开总裁办公室外间的玻璃门，抬手示意靠窗的工位，“这是您的位置。”
工位比苏念想象中更小，却整洁得像块刚出厂的白板。
黑色真皮转椅，一尘不染的钢化玻璃桌面，甚至连电脑都是最新款的银色一体机。
唯一的“人气”，是桌角堆着的半人高的文件夹，用不同颜色的标签纸分门别类，边缘却有些卷翘，像是被人反复翻动过。
“前任助理临时有事先走了，”行政专员的语气带着几分微妙的同情，“她留了些东西给您，说是‘必备手册’。”
苏念弯腰去看，最上面的文件夹上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潦草却用力：祁总注意事项1.0版——活下去的秘诀。
她忍不住挑了挑眉，掀开文件夹的瞬间，却被里面的内容惊得呼吸一滞。
第一页是打印工整的A4纸，标题用加粗的三号宋体写着：祁总工作规范细则。
“祁总习惯左手拿笔，所有文件需在左上角预留3cm空白，供其批注。”
“汇报工作时，站立位置需在办公桌前方1.5米处，误差不超过5cm。”
“咖啡必须是危地马拉产区的手冲，水温精确到92℃，上午9:15分送到办公室，下午3:00续杯，不得早于30秒，也不能晚过10秒。”
苏念的手指沿着纸面滑动，越往下看，心越沉。
细则足足列了十七页，小到文件装订必须用左侧三孔打孔、孔径误差不能超过0.5mm，大到接听电话时必须在第三声铃响时接起、语气要保持“平静无起伏”，甚至连给祁总递东西时，指尖不能超过物品边缘1cm，都被清清楚楚地写在里面。
“这些……都是必须遵守的吗？”
她忍不住抬头问。
行政专员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了一下，压低声音：“苏小姐，祁总对‘精准’有特殊要求。”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堆文件夹，“前任助理是三个月前招进来的，己经是坚持最久的一个了。”
苏念的心猛地一缩。
她想起母亲昨晚红着眼圈说的话：“念念，你爸的手术费还差五万，医生说下周一必须交……我明白了。”
她迅速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细则上，指尖划过“错误率不得超过0.1%”那条时，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咚咚。”
玻璃门被敲响，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眉眼锐利，气质沉稳，正是刚才在会议室门口匆匆见过一面的特助江哲。
“苏助理，这是祁总交代给你的。”
江哲将纸袋放在桌上，声音平稳无波，“里面是上周的会议纪要初稿，祁总说，下午三点前，他要看到修正版。”
苏念接过纸袋，指尖触到袋口的瞬间，就感觉到里面文件的厚度。
她刚想说“好的”，江哲又补充道：“对了，祁总特别强调，纪要里的数据部分，要和原始报表核对三次以上，他不希望看到任何‘大概’‘可能’的表述。”
“……我会的。”
苏念点头时，手指己经有些发凉。
江哲没再多说，转身走向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门被推开一条缝时，苏念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门很快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也像在她和那个传说中的男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行政专员不知何时己经离开，外间只剩下苏念一个人。
她拆开牛皮纸袋，里面的文件哗啦啦滑出来，足足有五十多页。
最上面的一页，用红色水笔圈着一个日期，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此处时间错误，与实际相差2分钟。”
苏念的呼吸顿了顿。
相差2分钟的时间，也要被特意圈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打开电脑，调出祁氏集团的内部系统，开始查找上周会议的原始报表。
系统界面设计得极其复杂，光是找到“会议资料”的入口，就花了她十分钟。
等终于调出报表时，她发现报表里的数据是用三种不同颜色标注的，备注栏里还夹杂着几行英文术语。
“叮——”电脑右下角弹出时间提示，己经上午十点了。
苏念掐了掐眉心，拿出笔记本，开始逐字逐句核对会议纪要。
第一页就发现了三处问题：一处是人名写错了偏旁，一处是项目代号多了个空格，还有一处，是把“市场份额17.3%”写成了“17%”。
她盯着那个被红笔圈出的“17%”，突然明白“0.1%的错误率”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要求“准确”，而是要求“绝对精确”——精确到像机器一样，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和容错。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声中一点点流逝。
苏念中途去了趟茶水间，接水时遇到了早上那个热情的行政部员工林薇。
“呀，苏助理，你也来接水？”
林薇端着个粉色保温杯，笑盈盈地凑过来，“怎么样，第一天上班还习惯吗？”
“还好，谢谢。”
苏念礼貌地回应，心里却记着行政专员的话，没多说。
林薇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疏离，压低声音说：“跟你说哦，祁总对文件格式特别讲究。
你看你这笔记本，”她扫了眼苏念手里的普通记事本，“最好换成A4规格的活页本，方便他随时抽看。
还有啊，他不喜欢别人用太香的护手霜，上次有个实习生涂了玫瑰味的，被他冷着脸说了句‘影响思路’呢。”
苏念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这些细节，在那份十七页的细则里，似乎并没有提到。
“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匆匆说完，转身想走。
“哎，等等！”
林薇拉住她的胳膊，语气神秘，“还有个最重要的——祁总不喜欢办公室里有‘多余’的声音。
你打字的时候轻点，翻文件慢点，就连走路，最好都贴着墙边……”话音未落，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苏念和林薇同时转头，看到祁晏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身形挺拔如松。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却没在他脸上留下丝毫暖意。
他的目光越过林薇，首首落在苏念身上。
那双眼睛很黑，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苏念瞬间屏住了呼吸。
“祁总。”
林薇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我来看看苏助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祁晏没理她，视线依旧停在苏念身上，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苏助理，我的咖啡。”
苏念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细则里写着，上午的咖啡应该在9:15送到办公室，现在己经10:40了。
她慌忙放下水杯：“抱歉，祁总，我马上……不用了。”
祁晏打断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苏助理还需要时间适应这里的‘规矩’。”
他说完，没再看任何人，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实木门被“咔哒”一声关上，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苏念心上。
林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匆匆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外间只剩下苏念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掌心全是冷汗。
茶水间的冷气不知何时变得格外足，顺着领口钻进去，冻得她后背一阵发麻。
桌上的会议纪要还摊开着，红色水笔圈出的“17%”刺眼得很。
苏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又想起林薇说的“走路要贴墙”，突然觉得那十七页的细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工位。
刚坐下，就看到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江哲。
邮件内容只有一句话：“苏助理，祁总说，会议纪要的修正版，他希望提前到两点半。”
苏念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指针正指向10:45。
五十多页的纪要，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要核对三次数据，还要保证0.1%的错误率。
她翻开笔记本，想写下需要注意的事项，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却突然想起祁晏刚才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东西。
不是愤怒，不是不满，而是一种……审视。
就像在观察一件需要被打磨的工具，精准，且冷漠。
苏念的笔尖顿住了。
她突然很想知道，在那些没被写进细则的“规矩”里，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禁区”。
而她，又能在这座看似光鲜的樊笼里，坚持多久？
窗外的阳光渐渐移开，在桌面上投下一块灰色的阴影，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