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陈德山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干裂,眼睛闭着,呼吸有些急促。
母亲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手帕,看见陈建军进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小军你可来了,医生说要做CT,还要抽血,得先交两千块钱押金。”
陈建军听完,就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放,快步走到医生办公室里。
等到了里面,便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正拿着病历本,头也没抬说道。
“患者是高血压引发的,短暂性脑缺血,幸好送来得及时,要是再晚点,可能会中风。
先做个头颅CT,查下血常规和肝肾功能,完了再看要不要住院。”
“大夫,住院大概得多少钱?”
陈建军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办公桌的边缘。
医生听见这话,抬眼看了他一下,接着推了推眼镜道。
“先做检查吧,检查费大概一千五,要是住院,押金最少得交五千。
至于后续治疗的话,得看情况。
因为高血压这种病,得长期吃药控制,是不能省的,你应该知道把?。”
陈建军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出来了。
出来之后,正好李梅也赶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我跟领导请假了,她让我先处理家里的事,晚点再补假条。
我买了点粥,妈你先喝点。”
陈建军见状,也没说话,就从钱包里数出两千块,接着走到缴费窗口。
排队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算了算:早上取了五千现金,交完急诊押金和检查费,还剩一千五。
乐乐的竞赛费1280,奥数班3200,这两项加起来就西千多,再加上父亲后续的治疗费,手里这点钱根本不够。
“要不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李梅走过来,小声说。
她哥前几年开了个小饭馆,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陈建军摇摇头:“不用,上次乐乐报钢琴班,己经跟他借过三千了,还没还呢。”
他想起上次借钱时,大舅子虽然没说什么,但语气里的犹豫他听得出来。
况且,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谁都不容易。
说完,交了钱,帮他父亲检查了。
等检查结果出来时,己经是中午。
CT显示父亲的脑部有轻微梗塞,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再调整用药方案。
陈建军拿着住院通知单,站在护士站门口,看着上面,哪住院押金5000元的字样,喉咙发紧。
过了一会,才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后拨通了发小张伟的电话。
“喂,建军?
,咋了?”
张伟的声音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应该是在忙。
“伟哥,你那有没有……有没有钱?。
因为我爸住院了,急需五千块钱,不过你放心,我过两个月肯定还你。”
陈建军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伟叹了口气说道,我上个月刚给我儿子交了择校费,手里也紧。
这样吧,我给你转两千,你再想想别的办法,行不?”
“行,谢谢你伟哥,太谢谢你了。”
陈建军连忙说,眼眶有点发热。
挂了电话,他又给另外两个朋友打了电话,一个说在还车贷,一个说老婆刚生了孩子,最后只借到一千块。
李梅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从包里拿出手机。
“我把,我那金项链卖了吧,上次你给我买的那个,应该能卖三千多。”
“不行!”
陈建军立刻反对,那是他们结婚十五周年时,他咬咬牙花三千块买的,是李梅唯一的首饰!。
“那是给你买的,不能卖。
你容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想了一会,还真想起公司有笔绩效奖金,本来下个月才发,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便硬着头皮给财务经理发了条消息,问能不能提前预支。
等了十几分钟,财务经理回了句:“公司有规定,不能提前预支,除非有特殊情况,得老板批。”
陈建军深吸一口气,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给老板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老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陈工,评审会你怎么没来?
,客户都问了好几次了。”
“王总,实在对不起,我爸突然住院了,情况有点严重,我得在医院照顾他。
那个王总,我的绩效奖金,你看能不能麻烦您批一下,让我提前预支两个月的?。
因为我这边实在急需用钱。”
陈建军的声音放得极低,几乎是在恳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王总叹了口气:“你爸的事我知道了,预支奖金的事,我让财务给你办,下午应该能到账。
不过陈工,这个项目很重要,你要是能赶回来,最好还是赶回来。”
“谢谢王总,谢谢王总!
我这边安排好就回去,一定不耽误事。”
陈建军挂了电话,感觉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点。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刚才打电话时,他甚至能想象出老板皱着眉的样子,也知道这次请假,年底的评优肯定没指望了,但他别无选择。
等回到病房时,母亲正给父亲喂粥,李梅在旁边帮忙擦嘴。
看见陈建军进来,母亲连忙问,建军,钱的事情怎么样了?
,实在不行咱就出院,回家找村医看,效果应该也是一样的。”
“妈,钱的事解决了,医生说得住几天院,把血压稳住了再回去。”
陈建军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碗,“您累了,歇会儿,我来喂。”
他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给父亲喂粥。
父亲睁开眼,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别……别乱花钱……爸,你别管钱的事,好好治病就行。”
陈建军强忍着眼里的酸涩,挤出个微笑道,我现在能挣钱,你放心。”
父亲没再说话,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陈建军看着那滴眼泪,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冬天把他揣在怀里暖手,夏天背着他去河里摸鱼。
那时候的父亲,是他眼里无所不能的超人,可现在,超人老了,病了,需要他来撑着了。
而等到下午三点左右,绩效奖金到账了,两千八百块。
陈建军赶紧去交了住院押金,手里还剩一千多。
他给李梅转了一千二,让她去给乐乐交竞赛费,自己留了几百块,以备不时之需。
忙完这些,他又给公司同事打了电话,让同事帮忙把评审会的资料发给他,他在医院抽空看。
李梅看着他一边看资料,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父亲的输液瓶,心里又疼又无奈!。
“你要不先睡会儿?
,我在这里看着就行。”
“不用,我不困。”
陈建军揉了揉眼睛,眼里的红血丝更明显了。
“评审会的内容很重要,我得提前准备好,明天要是能赶回去,就能跟上。”
李梅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再劝他,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
而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器,那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有陈建军翻资料的沙沙声。
至于窗外的太阳,也慢慢落下来,把病房里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建军看着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字,又看了看病床上的父亲,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抽陀螺的人,被生活的鞭子抽着,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