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陈建军让她躺在旁边的折叠床上休息，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继续看评审会的资料。
父亲睡得很沉，呼吸比下午平稳了些。
陈建军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想起白天医生说的话——“患者的血压控制得不好，以后不能劳累，得按时吃药，定期复查，饮食也得注意，不能吃太咸太油的”。
他掏出手机，搜了搜高血压患者的饮食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地记在备忘录里，心里盘算着，等父亲出院了，就把他接到城里来住，方便照顾。
可一想到城里的房子只有两室一厅，乐乐住一间，他和李梅住一间，要是父母来了，只能在客厅搭个折叠床，他又犯了难。
而且，父母来了，生活费、药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晚上九点多，母亲醒了，让陈建军去吃点东西。
陈建军说不饿，母亲却不依：“你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了，怎么能不饿？
我去楼下给你买碗面。”
“妈，我去吧，你在这儿看着我爸。”
陈建军起身，拿起外套往外走。
走到医院楼下，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
路边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香味飘过来，他摸了摸口袋，掏出十块钱，买了个烤红薯。
刚咬了一口，热乎的红薯顺着喉咙滑下去，他才感觉自己稍微有点力气了。
吃完红薯，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代驾软件。
白天交了住院押金，手里只剩几百块，明天乐乐的奥数班费还没交，他得再挣点钱。
他给软件客服发了条消息，问能不能把接单范围设置在医院附近，客服回了句“可以”，他便开始接单。
很快，第一单来了，从县城医院到城西的小区，距离不远，费用三十五块。
陈建军赶紧骑着自己带来的折叠电动车，往约定地点赶。
客户是个年轻人，喝了点酒，上车后就一首在打电话，说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抱怨老板苛刻，工资太低。
陈建军听着，心里叹了口气——谁不是这样呢？
为了生活，谁都在咬牙坚持。
到了小区门口，年轻人付了钱，还多给了五块钱小费：“师傅，辛苦你了，这么晚还出来跑代驾。”
“谢谢。”
陈建军接过钱，心里有点暖。
他骑着电动车往回走，刚走了没多远，又接到一单，这次是去邻县，费用一百二十块。
他犹豫了一下——邻县有点远，来回得两个多小时，父亲还在医院，他有点不放心。
但想到一百二十块钱，他还是接了。
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点事，晚点回去，让母亲帮忙照看着父亲，陈建军便骑着电动车往邻县赶。
夜风很大，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膝盖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把电动车骑得飞快，心里只想着早点送完客户，早点回医院。
到了邻县，客户下车时，醉醺醺地问他：“师傅，你这么晚还跑代驾，家里是不是有急事？”
陈建军愣了一下，笑了笑：“我爸住院了，得挣钱交医药费。”
客户沉默了几秒，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塞到他手里：“师傅，这点钱你拿着，算我的一点心意。
祝你爸早日康复。”
陈建军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您己经付过代驾费了，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谁都有难的时候。”
客户把钱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陈建军握着那两百块钱，心里又暖又酸。
他站在路边，看着客户的背影，突然觉得，生活虽然难，但也不是没有温暖。
往回赶的时候，己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路上的车很少，只有路灯陪着他。
他骑着电动车，膝盖越来越疼，每蹬一下，都像有针在扎。
他咬着牙，坚持着，心里想着父亲的病，想着乐乐的学费，想着李梅的辛苦，脚步不敢停下。
回到医院时，己经是凌晨一点。
母亲躺在折叠床上睡着了，陈建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她盖了件外套。
父亲还在睡，输液瓶里的药还有小半瓶。
他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算了算今晚的收入：三十五块加一百二十块，再加上客户给的两百块小费，一共三百五十五块。
加上白天剩下的几百块，明天乐乐的奥数班费应该够了。
他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会儿，可脑子里却停不下来——明天要去公司开评审会，得提前准备好；父亲的输液瓶明天早上八点就输完了，得找医生换药；乐乐的奥数班费要记得让李梅去交；晚上还得再来医院守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父亲背着他，在田埂上走，阳光很暖，风很轻。
他笑着，喊着“爸爸”，父亲也笑着，把他举得更高……“滴答滴答……”输液器的声音把他吵醒了。
他睁开眼，天己经亮了。
父亲醒了，正看着他。
母亲也醒了，揉了揉眼睛：“你昨晚没睡好吧？
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没事，我年轻，扛得住。”
陈建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响。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父亲的病床上，也落在他的身上。
他掏出手机，给李梅发了条消息：“乐乐的奥数班费够了，你今天去交了吧。
我上午去公司开评审会，下午回来换你。”
发完消息，他又看了看父亲，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再难，也得撑下去。
因为他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只要家人好好的，再苦再累，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