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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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来临前,锦阳市的空气凝滞成胶状,连呼吸都像在吞咽温热的棉絮。

楚昭棠蜷缩在卧室的单人床上,汗水浸透了背后的睡裙。

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劈开夜空。

刹那间,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床头反扣的相框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玻璃窗上的雨痕从蛛丝变成奔涌的溪流。

雷声轰鸣而至,震得窗棂瑟瑟发抖。

"棠棠,等我..."梦里的雨下得比现实更凶。

十五岁的江怀宥被两个保镖架着塞进黑色轿车,他的白衬衫领口在挣扎中撕裂,露出锁骨上那颗她熟悉的褐色小痣。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楚昭棠跪在马路中央,冰凉的雨水混着父母的血,在她膝下汇成粉色的溪流。

她徒劳地摇晃着母亲的手臂,却发现那只总是温柔抚摸她发梢的手,此刻僵硬得像块木头。

车灯的光晕中,迈巴赫缓缓驶离。

后车窗上,江怀宥的手掌死死抵着玻璃,五指张开如垂死的蝶。

一道惊雷将楚昭棠劈醒。

她猛地坐起,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己在掌心掐出西个月牙形的血痕。

窗外,暴雨仍在肆虐,而床头的相框倒扣在枕边——那是五年来她始终不敢翻开的记忆。

玻璃窗在暴风雨中震颤,发出濒死般的呜咽。

楚昭棠蜷缩成胎儿的姿势,棉被裹成的茧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骇人。

"棠棠,等我..."那道声音又来了。

她猛地咬住被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胸口传来的疼痛像千万根细针游走,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泪水在眼眶积聚成湖,最终决堤而下,在枕上洇出深色的岛屿。

五年了。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锦阳与康宁之间隔着三小时航程的距离。

可当雷声碾过夜空时,楚昭棠依然会条件反射般蜷缩起来。

她咬住下唇,首到尝到铁锈味——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和十五岁那年如出一辙。

窗外,雨鞭抽打着玻璃。

窗内,回忆如潮水漫过堤坝。

1997年盛夏的清晨,七点十五分,楚昭棠被一阵刺耳的"吱呀"声惊醒。

她缩在印着小草莓的被窝里,迷迷糊糊睁开眼。

窗外天才蒙蒙亮,淡青色的晨光透过印着小花的窗帘,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那声音又来了——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板上拖行,夹杂着"咚咚"的闷响。

楚昭棠竖起耳朵,听见楼下王奶奶的大嗓门:"大清早的搬什么家哟..."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小床,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

对门的新邻居正在搬家。

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叔叔满头大汗,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米色沙发的转角。

他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往左一点!

"另一个叔叔在后面指挥,"小心那个花瓶!

"沙发太大了,在狭窄的走廊里艰难地转弯。

楚昭棠看见沙发腿上还包着防撞的泡沫垫,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小朋友早啊。

"搬沙发的叔叔突然发现了躲在门后的小雨,冲她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下巴。

楚昭棠害羞地缩了缩脖子,却忍不住好奇地张望。

这时,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叔叔从楼梯走上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辛苦了,先休息一下。

"他的声音像冬天里的热牛奶一样温暖。

楚昭棠瞪大了眼睛——这个叔叔手腕上戴着一块会反光的手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

他低头看见楚昭棠,愣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来。

"你好啊,小邻居。

"他笑着说,眼角泛起温柔的细纹。

楚昭棠抿着嘴唇,嘴角绽开一个羞涩的弧度,像含苞的蔷薇突然舒展了一片花瓣。

"叔叔好,我叫楚昭棠。

"她细声细气地说完,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轻轻关上门。

"妈妈!

"她赤着脚啪嗒啪嗒跑进厨房,棉布睡裙的裙摆随着动作荡起波浪,"隔壁搬来了新邻居,是个叔叔!

"余书徽正系着碎花围裙煎鸡蛋,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蛋液边缘泛起金黄的蕾丝。

晨光透过纱窗,在她温柔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她关小火,用木铲轻轻按压荷包蛋的中心,笑着转头:"那棠棠一会儿和妈妈一起去和新邻居打个招呼好吗?

"楚昭棠踮起脚尖,小脑袋努力往灶台上探,发梢像柔软的柳枝轻轻拂过妈妈的手臂。

"好呀好呀!

"她雀跃地应着,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还想吃你做的三明治!

"余书徽将煎得恰到好处的流心蛋轻轻滑入青花瓷盘中,金黄的蛋液在盘底缓缓晕开。

她转身走向餐桌,晨光透过纱帘,在她纤细的腰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以,"她温柔地应道,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不过棠棠要帮忙洗生菜哦。

""遵命!

"楚昭棠立刻像只欢快的小蝴蝶般转身,哒哒哒地跑向角落。

她费力地搬来自己的草莓图案小板凳,小心翼翼地放在洗菜池前。

粉色的拖鞋从脚上滑落,露出圆润可爱的脚趾。

余书徽望着女儿认真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轻轻打开冰箱,冷气氤氲中,指尖在生菜和番茄之间流连。

"妈妈!

"楚昭棠己经站在小板凳上,小手伸向水龙头,"水要开多大呀?

"余书徽将翠绿的生菜放在女儿够得到的位置:"像小雨滴那么大就好。

"她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人忙碌地搬运着家具,一辆漆面锃亮的黑色迈巴赫停在搬家货车后方,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从驾驶座走下来的男人身着剪裁精良的藏青色西装,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随后转身从车后门里牵出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

"妈妈,你看什么呢?

"楚昭棠踮着脚,小手拧开水龙头,清水哗啦啦地冲在她手中的生菜上。

"没什么,宝贝。

"余书徽收回视线,拿起毛巾擦了擦女儿溅湿的小手,"新邻居搬来了,看起来是位带着孩子的父亲。

"小男孩紧紧抱着一个毛绒玩具,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余书徽注意到他穿着整洁的小衬衫和短裤,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

"妈妈,我可以去和新邻居打招呼吗?

"楚昭棠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余书徽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等他们安顿好再说。

现在,让我们先把早餐做好,好吗?

"她转身继续准备早餐,心里想着或许该烤些小饼干,作为给新邻居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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