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把空气烤得发烫，曹文升踮着脚，在高一（3）班的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黏住了后背的校服。
他刚挤出来，就被身后的人撞了下肩膀。
“不好意思！”
清亮的女声带着歉意传来。
曹文升回头，心跳漏了半拍。
女生穿着和他同款的蓝白校服，却像是被月光洗过——白球鞋干干净净，马尾辫甩动时，发尾的碎光比公告栏的玻璃还亮。
她手里捏着张揉皱的报到单，正仰头在初三（1）班的名单里找名字，阳光落在她鼻尖，扫出层细绒般的光晕。
“沈若曦？”
旁边有家长喊了声。
女生立刻转头，眼睛弯成月牙：“妈！
我在这儿！”
曹文升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穿着挺括的警服，肩章在人群里格外扎眼，正不动声色地隔开挤过来的学生。
而被称为“妈”的女人，气质温婉，手里拎着的书包一看就价值不菲，和曹文升手里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形成鲜明对比。
他赶紧移开目光，假装整理被撞歪的书包带。
帆布包上印着的“江城科技馆”字样己经模糊，是去年爸妈带他去参观时买的，也是他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物件。
“曹文升？”
有人拍他后背。
是初中同学王浩，正挤眉弄眼地朝沈若曦的方向努嘴：“看见没？
沈若曦，听说考了全市第三，人长得跟画报里似的！
她爸是市公安局的沈局，妈在教育局，家里贼厉害。”
曹文升“哦”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过去。
沈若曦正踮脚够公告栏最上面的通知，校服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像刚剥壳的荔枝。
“发什么呆呢？”
王浩推他一把，“走了，去三班占座！
听说班主任是‘灭绝师太’，迟到一秒钟能扒你三层皮。”
曹文升被他拽着往前走，路过沈若曦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她刚好够到通知，指尖划过纸面时，腕骨处露出条细细的红绳，上面拴着颗小小的银铃铛。
“叮”的一声轻响，像是敲在他心上。
他猛地加快脚步，耳尖发烫。
王浩还在絮叨着暑假打《传奇》的战绩，他却满脑子都是那个转身时的笑——像把冰镇的橘子汽水，猝不及防地泼在了这个燥热的夏天。
三班的教室在三楼最东头。
曹文升选了靠窗的位置，刚把帆布包塞进桌肚，就看见沈若曦抱着一摞新书，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她不是三班的。
她在隔壁西班的门口停下，和门口的女生说了句话，转身时，目光恰好与他对上。
曹文升像被烫到似的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
等他再抬头，走廊里己经没了人影，只有风卷着片梧桐叶，轻轻敲在玻璃窗上。
他盯着那片叶子看了很久，首到上课铃响起，才发现自己的校服后背，又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窗外的蝉还在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课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曹文升摸出崭新的语文课本，翻开第一页，鬼使神差地在空白处，写下了三个字：沈若曦。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远处隐约的铃铛响，成了他高中生涯的第一声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