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升趴在课桌上,盯着窗外那棵老梧桐树发呆。
阳光把树叶晒得发亮,恍惚间,总觉得能看见沈若曦的白球鞋踩在树影里的样子。
“喂,曹文升,数学老师叫你。”
前桌的女生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
他猛地抬头,数学老师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敲:“最后一道题,你来解。”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砸过来,曹文升站起身,手心有点冒汗。
他走到黑板前,粉笔刚碰到黑板,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是那个银铃铛!
他笔尖一顿,下意识地往窗外瞥。
沈若曦正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西班门口走出来,马尾辫随着脚步轻轻晃,腕上的红绳铃铛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她似乎在跟同行的女生说笑,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水彩画。
“曹文升?”
数学老师的声音带着警告。
他赶紧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
刚才还清晰的解题思路,被那阵铃铛声搅得乱七八糟,脑子里反复闪过的,是沈若曦转身时扬起的发梢。
“设未知数x……”他硬着头皮写下去,粉笔灰簌簌落在校服袖口上。
好不容易解完题,在全班的低笑声中回到座位,他才发现后背的汗己经把衬衫黏在了椅背上。
王浩凑过来,用课本挡着嘴:“可以啊,刚才看哪儿呢?
魂都飞了。”
曹文升没说话,假装翻书,眼角却忍不住瞟向走廊。
沈若曦己经走远了,只有那阵铃铛声,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耳膜上,半天没散去。
午休时,曹文升抱着饭盒去食堂。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沈若曦站在公告栏前,踮着脚看新贴的运动会报名表。
她今天换了条浅蓝色的裙子,校服外套系在腰上,露出纤细的脚踝,白球鞋上沾了点草屑,大概是刚上完体育课。
他放慢脚步,心脏像揣了只蹦跶的兔子。
离她还有几步远时,沈若曦突然转身,两人撞了个正着。
“啊!”
她手里的报名表散落一地。
曹文升赶紧蹲下去捡,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根瞬间红透。
“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着头,把捡好的报名表递过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事。”
沈若曦的声音带着笑意,接过报名表时,腕上的铃铛又响了,“是我没看路。”
曹文升这才敢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瞳孔很亮,像盛着初秋的阳光,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是……三班的?”
她歪了歪头,认出了他。
“嗯。”
曹文升的声音有点发紧,“我叫曹文升。”
“沈若曦。”
她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谢谢你啊。”
说完,她抱着报名表转身跑了,白裙子像只轻盈的蝴蝶,铃铛声随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曹文升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凉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跑远的方向,突然觉得食堂的饭香都变得不一样了。
下午放学,曹文升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看见沈若曦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
开车的是个穿警服的男人,应该是她爸爸,正伸手替她把书包放进后备箱。
沈若曦坐进车里时,朝校门口的同学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她脸上,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曹文升跨上自行车,慢慢跟在轿车后面。
车轮碾过柏油路,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和她像是活在两个世界——她的世界有干净的白裙子、会响的银铃铛、开轿车的爸爸;而他的世界,只有洗得发白的校服、叮当作响的旧自行车,和爸妈永远说不完的“好好学习”。
但他还是忍不住跟着,首到轿车拐进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巷子,看不见了才停下。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自行车的铃铛被风吹得叮铃响,却远没有沈若曦腕上的银铃好听。
他蹬起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骑去。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有点胀,又有点甜。
路过报刊亭时,他停下来,买了一本《计算机爱好者》,封面上印着最新的单机游戏介绍。
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他突然想起沈若曦的笑容,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沈若曦。
像颗糖,含在嘴里,悄悄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