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撕扯
但那瞬间的冰冷与灼热，却清晰地烙印在彼此的神经末梢。
会议桌成了无形的战场界线。
双方落座。
宗格林这边是苏格的核心高管，容徒安身后是安斯带来的精兵强将。
谈双双迅速将准备好的资料放到宗格林面前，动作轻巧，生怕打破这紧绷的寂静。
“容总远道而来，辛苦了。”
宗格林率先开口，声音是经过精密调试的冷静，听不出丝毫个人情绪，“关于‘幻界’项目的合作草案，苏格己经做了详细评估。
贵方的技术实力和市场渠道，我们非常认可。”
她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项目经理立刻接话，开始条理清晰地阐述合作要点，从技术对接谈到市场份额分配。
容徒安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洁的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他听得似乎很专注，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宗格林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的探究，仿佛要剥开她冷静的外壳，窥视内里。
宗格林脊背挺得笔首，全神贯注地听着下属的汇报，偶尔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目光锐利。
她完美地扮演着苏格继承人的角色，理智、高效、不容置疑。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道冰冷的视线像芒刺在背，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项目讨论过半，进入细节磋商阶段。
“……关于收益分成比例，安斯提出的百分之六十，苏格认为有待商榷。”
宗格林翻动着文件，语气平淡却不容让步，“核心技术虽由安斯提供，但苏格在内容创作和本土化运营上投入的资源同样巨大。
我们认为五五分成是更合理的基准。”
容徒安终于动了动。
他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目光如实质般压向宗格林。
“宗总，”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商业合作，讲究的是价值对等。
安斯的核心引擎是‘幻界’的灵魂，没有它，苏格的运营能力再强，也是无米之炊。
百分之六十，是基于价值贡献的公平评估。”
他顿了顿，嘴角那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些，却更显冷峭。
“还是说，宗总觉得，一些……无关紧要的过往因素，可以成为谈判的筹码？”
宗格林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只是眼底寒意更盛。
“容总说笑了。”
她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在商言商，苏格只看重实际价值。
正是因为尊重安斯的技术价值，我们才坐在这里。
但合作是双向的，苏格的价值，同样需要被公允衡量。
百分之五十五，是我们的底线。”
她将手中的钢笔轻轻放在文件上，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
“如果安斯坚持认为技术价值足以碾压一切，或许……”她微微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我们需要重新评估这次合作是否真的必要。
毕竟，京圈里，好的技术引擎，并非只有安斯一家。”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位主角隔空对视，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笑里藏刀。
无形的电光火石在会议室里噼啪作响，压得其他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早己超出了普通的商业谈判，更像是一场精心包装的私人对决。
容徒安盯着宗格林看了几秒，忽然靠回椅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宗总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果决。”
他慢条斯理地说，“百分之五十五可以谈，但安斯需要苏格在未来三年内，至少投入现有规模两倍的资源进行市场推广，并且，我要这个项目的绝对主导权。”
“主导权可以商议，但必须是联席决策机制。”
宗格林寸步不让，“至于资源投入，苏格需要看到安斯对应的技术升级和后续支持计划。”
接下来的谈判，进入了更加针锋相对、锱铢必较的阶段。
两人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每一个条款都反复拉锯，每一个细节都抠到极致。
他们完全抛开了个人情绪，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彻底变成了两个为各自利益最大化而战的冷酷商人。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冰冷的数字和条款之下，涌动着怎样汹涌的暗流。
最终，在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激烈博弈后，合作框架初步达成。
双方团队都暗自松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细节部分，我会让团队尽快整理出来，再与容总这边对接。”
宗格林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容徒安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
他比宗格林高了将近一个头，此刻微微垂眸看她，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期待下次见面，宗总。”
他伸出手，依旧是那副冷傲疏离的模样。
宗格林再次与他握手，这一次，两人都控制得极好，仿佛只是最普通的商业礼仪。
“我也一样，容总。”
容徒安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开会议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宗格林脸上完美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冰冷和疲惫。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指尖微微发颤。
谈双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宗总，您没事吧？”
宗格林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没事。
你去盯着后续，确保条款落实。”
“是。”
谈双双连忙应下，又犹豫了一下，“那个……休息室那边……”宗格林这才想起还有个麻烦精被她关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起身走向休息室。
推开休息室的门，只见宗诺非居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睡得却像个孩子。
宗格林站在门口，看着弟弟毫无防备的睡颜，又想起刚才与容徒安那场刀光剑影的会面，以及七年前那些阳光灿烂的午后……梦，早就醒了。
现在，是残酷的现实。
她轻轻关上门，没有惊醒宗诺非。
转身走向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
恰好看到容徒安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出大厦，坐进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车子缓缓驶离，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很快消失不见。
宗格林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坚硬、冰冷。
容徒安。
无论你想做什么，这场游戏，我奉陪到底。
她拿起内部电话，拨通安保部：“给我调一下今天上午大厦门口及地下车库的所有监控录像，特别是安斯集团容总出现前后的时段。”
“是，宗总。”
挂掉电话，宗格林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京圈的风云，似乎因为他们的重逢，正要掀起新的波澜。
而休息室里，本该睡着的宗诺非，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眼神复杂，哪里还有半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