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海市，雪像一场倒叙的噩耗。
鹅毛般落下，大片大片压弯梧桐新枝，孩童把雪球砸向路牌，碎屑迸溅成白焰，仿佛提前点燃的丧花。
无人察觉，市中心“穆氏大厦”灯火尽灭，玻璃幕墙映出半残霓虹，滴着电火花的灯管无比狼狈垂落在萧萧风中。
明明一年前，这里的顶层还是那片香槟与水晶灯交相呼应的海洋；此刻，只剩下败落的荒凉。
穆尧尧拖着掉轮的行李箱，踩过红毯腐片，鞋底发出闷响。
雪粒灌进风衣领，她打了个寒噤——冷意从皮肤一路透进骨缝。
城西监狱。
铁门拉开，风裹挟着雪花卷入室内。
探视室比外头更冷，灯光像钝刀，缓慢削人脸皮。
穆尧尧缓缓坐下，掌心攥紧穆家家主令。
玻璃对面，穆延华身着灰蓝囚衣，编号A-3147。
他瘦了，颧骨像两座新坟，胡茬疯长。
可那双眼仍带着掌舵人的傲慢，仿佛随时能翻手为云。
“爸。”
穆尧尧嗓子哑得厉害，像吞了一把碎冰。
穆延华眼尾刀刻似的细纹一弯，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温和：“尧尧，怎么头发又乱了？”
他静静看着女儿拢了拢碎发，取下了那片沾在发梢被雪水泡得发胀的梧桐叶。
这个动作……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她十六岁高考放榜那天，她也是这样自然地拢了拢头发，踮脚把状元榜文贴进穆家祠堂。
只是现在……铁锈味取代了沉香，他也再不是能作为女儿遮风挡雨的大山。
穆尧尧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却沉甸甸地压下来：“爸，我联系不到妈和姐姐了。”
城里都在传：两天前，穆家夫人杜曼与大女儿穆呦呦卷走所有可兑现票据与珠宝，继而销声匿迹。
穆延华眼底先是愕然，随即暗了下去——大女儿自私惯了，她的离去情有可原，可妻子……她就算要走，也该跟小女儿说一声。
他目光一转变瞥见了站在角落的狱警。
低下头，终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不说，尧尧或许还能安全离开这鬼地方。
他抬眼，第一次用看成年人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小女儿：“尧尧，你怕吗？”
良久的沉默，穆尧尧没回答怕不怕，首首地问：“爸，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对付穆家？
请您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毁了穆家？
“穆延华并没有首接回答，反而压低了声音：“你听说过上官白羽吗？
"门外，狱警踱步的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哒、哒、哒，像催命的钟摆。
穆尧尧心头猛地一揪。
上官？
这个姓，在十一年前便逐渐消弭在海市上流圈。
从零星遗落的旧报纸上，穆尧尧粗略地了解过这个可以称为百年难遇的天才。
上官白羽，上官家主独子，六岁就能跟大师下棋，黑入国家安全系统，跆拳道黑带水平，还会掌握了上官家独门医术。
只可惜，天妒英才，他的生命绚烂而短暂，十岁生日那天，一家三口尽数丧命于一场车祸。
如今，父亲在此时提及此人，就说明”他没死？
",话语随着想法脱口而出，但语气却多了几分笃信。
穆延华的眼神像深井里的磷火“天才少年，智商180，却在十岁生日那天由于父亲酒驾，车冲破盘山公路，一家三口丧命于崖底。
据悉车辆跌落起火，油箱爆炸，残骸里只找到三具焦炭似的尸首，还有……半块烧糊的平安锁。
“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更诡异的是三天后，上官家主上官洋的亲弟弟，上官白羽的亲叔叔上官沪，在停尸间里割了腕，死前用血在墙上涂抹了：‘我偿命。
’三个大字...这场案子最终以‘家族内讧、畏罪自杀’盖棺定论。
阿尧，你就没有什么疑惑吗？”
铁链轻响，穆延华抬起右手，食指在冰冷的桌面上划了一道，像划开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爸，所以这一切真跟穆家有关？
"穆尧尧的话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忐忑。
“当年，老爷子为了定下更合适的继承人，让我们兄弟俩各显神通，拉拢上官家，获取他们祖传的药膳配方，打开我们穆家龙井餐饮的新市场，并承诺谁若成事谁就是下一任家主。”
“为此，我跑断了腿，多次登门都吃了闭门羹，上官洋油盐不进...在我最无奈烦躁的时候，上官洋的亲弟弟，上官沪，半夜找上了我。
"穆延华喉头滚动，声音干涩，“他说，只要钱和人到位，就能让我‘心想事成’……我发誓，当时我虽然鬼迷了心窍，却并不想闹出人命。
更没想到上官沪会伤害自己哥哥的妻子与孩子。”
“所以，爸，在上官沪死前你问过他原因吗？
"”没有，因为就在车祸的第二天中午，你便遭遇了绑架。
"空气骤然收紧，穆尧尧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玻璃，发出细小却尖锐的“咯吱”声。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八岁前的记忆却像被搅浑的水——只剩下碎片：黑，浓得化不开的黑，呛人的汽油味，额头磕在冰冷粗糙地上的疼……所有画面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抹掉，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
尧尧！”
穆延华看到她脸色刷白，声音急了起来，“别想了！
你当年掉下悬崖，脑部便有了血块，不能过度回忆，容易造成脑部血管破裂。”
他喘了口气，快速说下去，“你那时候被关在城西山上一个废汽修厂里。
绑匪没要钱，他们就是想拖住我——拖到我错过跟上官沪敲定那笔‘买卖’的时机！”
铁链“哗啦”一声，他抬起手，像要隔着玻璃触碰女儿额角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疤。”
你头顶那道疤，便是那时你滚落山崖留下的。
你昏迷的时候，嘴里呢喃着喊“羽哥哥"。
当时我跟你妈妈都以为是你昏迷的呓语，现在想想，那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胡话！
你当时……很可能见过上官白羽。
"穆尧尧指尖发抖。
那道疤，原来不是幼年顽皮磕在花坛留下的，而是与上官家那场灭门惨案绑在一起的烙印。
“如果上官白羽真活着，是他在报复……”穆尧尧的声音像碎冰碴子互相刮擦，眼底烧着火，“那车祸和绑架，谁干的？
又是谁为了什么原因救下了上官白羽？！”
穆延华扯出一个苦笑，却带着一种迟来的、钝刀般的懊悔：“车祸……是你大伯穆延嵩，他跟上官沪串通好的，至于把你引进那场绑架陷阱的……” 他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你亲姐姐，穆呦呦！”
仿佛有雷在雪天炸开。
“姐……姐？！”
穆尧尧声音都变了调，“为什么？！
就因为……她嫉妒我？！”
那时候爷爷还没定继承人，十三岁的姐姐，有什么理由对八岁的妹妹下此毒手？
“阿尧，” 穆延华的声音疲惫又苍凉，带着看透世事的绝望，“人心隔肚皮，想不透的。
你只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能信！
喜欢你的人也好，你喜欢的人也罢……如果主动权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些情感骗局底下就藏着捅你的刀。”
这句话似有深意“爸，”穆尧尧捕捉到他话里的异样，警觉地追问，“你是不是……还知道别的？”
穆延华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尧尧你也知道你爷爷最恨家丑外扬。
绑匪身份一经确认，他就把卷宗锁进了祠堂暗格中。
为了保护那时完全失去记忆的你，我跟你爷爷做了个交易，把你安排到了穆家旁系名下，他便对外声称穆家二小姐因贪玩坠崖己死。
同时，我出面，经手处理了车祸的后续，然后……他把我扶上了家主之位——” 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这算是补偿，更是……封口费。”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之后，延嵩被‘送’到南美‘养病’，上官沪在停尸间‘还了命’，而上官家那个药膳方子……经由延嵩的手最后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咔哒！”
探视室铁门的锁舌猛地弹开！
狱警厚重的靴跟“咚”地一声踏进来，像一记闷棍砸断了所有未尽的话。
“时间到！”
穆延华像被电击，整个人扑向玻璃！
“哐当！”
铁链被他扯得狂响！
他死死瞪着女儿，嘴唇无声地、疯狂地开合，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两个字的口型刻进空气里：“祠——堂——！”
砰—— 探视室的灯光在身后熄灭，黑暗像潮水漫过脚踝。
鹅毛般落下，大片大片压弯梧桐新枝，孩童把雪球砸向路牌，碎屑迸溅成白焰，仿佛提前点燃的丧花。
无人察觉，市中心“穆氏大厦”灯火尽灭，玻璃幕墙映出半残霓虹，滴着电火花的灯管无比狼狈垂落在萧萧风中。
明明一年前，这里的顶层还是那片香槟与水晶灯交相呼应的海洋；此刻，只剩下败落的荒凉。
穆尧尧拖着掉轮的行李箱，踩过红毯腐片，鞋底发出闷响。
雪粒灌进风衣领，她打了个寒噤——冷意从皮肤一路透进骨缝。
城西监狱。
铁门拉开，风裹挟着雪花卷入室内。
探视室比外头更冷，灯光像钝刀，缓慢削人脸皮。
穆尧尧缓缓坐下，掌心攥紧穆家家主令。
玻璃对面，穆延华身着灰蓝囚衣，编号A-3147。
他瘦了，颧骨像两座新坟，胡茬疯长。
可那双眼仍带着掌舵人的傲慢，仿佛随时能翻手为云。
“爸。”
穆尧尧嗓子哑得厉害，像吞了一把碎冰。
穆延华眼尾刀刻似的细纹一弯，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温和：“尧尧，怎么头发又乱了？”
他静静看着女儿拢了拢碎发，取下了那片沾在发梢被雪水泡得发胀的梧桐叶。
这个动作……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她十六岁高考放榜那天，她也是这样自然地拢了拢头发，踮脚把状元榜文贴进穆家祠堂。
只是现在……铁锈味取代了沉香，他也再不是能作为女儿遮风挡雨的大山。
穆尧尧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却沉甸甸地压下来：“爸，我联系不到妈和姐姐了。”
城里都在传：两天前，穆家夫人杜曼与大女儿穆呦呦卷走所有可兑现票据与珠宝，继而销声匿迹。
穆延华眼底先是愕然，随即暗了下去——大女儿自私惯了，她的离去情有可原，可妻子……她就算要走，也该跟小女儿说一声。
他目光一转变瞥见了站在角落的狱警。
低下头，终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不说，尧尧或许还能安全离开这鬼地方。
他抬眼，第一次用看成年人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小女儿：“尧尧，你怕吗？”
良久的沉默，穆尧尧没回答怕不怕，首首地问：“爸，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对付穆家？
请您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毁了穆家？
“穆延华并没有首接回答，反而压低了声音：“你听说过上官白羽吗？
"门外，狱警踱步的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哒、哒、哒，像催命的钟摆。
穆尧尧心头猛地一揪。
上官？
这个姓，在十一年前便逐渐消弭在海市上流圈。
从零星遗落的旧报纸上，穆尧尧粗略地了解过这个可以称为百年难遇的天才。
上官白羽，上官家主独子，六岁就能跟大师下棋，黑入国家安全系统，跆拳道黑带水平，还会掌握了上官家独门医术。
只可惜，天妒英才，他的生命绚烂而短暂，十岁生日那天，一家三口尽数丧命于一场车祸。
如今，父亲在此时提及此人，就说明”他没死？
",话语随着想法脱口而出，但语气却多了几分笃信。
穆延华的眼神像深井里的磷火“天才少年，智商180，却在十岁生日那天由于父亲酒驾，车冲破盘山公路，一家三口丧命于崖底。
据悉车辆跌落起火，油箱爆炸，残骸里只找到三具焦炭似的尸首，还有……半块烧糊的平安锁。
“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更诡异的是三天后，上官家主上官洋的亲弟弟，上官白羽的亲叔叔上官沪，在停尸间里割了腕，死前用血在墙上涂抹了：‘我偿命。
’三个大字...这场案子最终以‘家族内讧、畏罪自杀’盖棺定论。
阿尧，你就没有什么疑惑吗？”
铁链轻响，穆延华抬起右手，食指在冰冷的桌面上划了一道，像划开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爸，所以这一切真跟穆家有关？
"穆尧尧的话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忐忑。
“当年，老爷子为了定下更合适的继承人，让我们兄弟俩各显神通，拉拢上官家，获取他们祖传的药膳配方，打开我们穆家龙井餐饮的新市场，并承诺谁若成事谁就是下一任家主。”
“为此，我跑断了腿，多次登门都吃了闭门羹，上官洋油盐不进...在我最无奈烦躁的时候，上官洋的亲弟弟，上官沪，半夜找上了我。
"穆延华喉头滚动，声音干涩，“他说，只要钱和人到位，就能让我‘心想事成’……我发誓，当时我虽然鬼迷了心窍，却并不想闹出人命。
更没想到上官沪会伤害自己哥哥的妻子与孩子。”
“所以，爸，在上官沪死前你问过他原因吗？
"”没有，因为就在车祸的第二天中午，你便遭遇了绑架。
"空气骤然收紧，穆尧尧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玻璃，发出细小却尖锐的“咯吱”声。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八岁前的记忆却像被搅浑的水——只剩下碎片：黑，浓得化不开的黑，呛人的汽油味，额头磕在冰冷粗糙地上的疼……所有画面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抹掉，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
尧尧！”
穆延华看到她脸色刷白，声音急了起来，“别想了！
你当年掉下悬崖，脑部便有了血块，不能过度回忆，容易造成脑部血管破裂。”
他喘了口气，快速说下去，“你那时候被关在城西山上一个废汽修厂里。
绑匪没要钱，他们就是想拖住我——拖到我错过跟上官沪敲定那笔‘买卖’的时机！”
铁链“哗啦”一声，他抬起手，像要隔着玻璃触碰女儿额角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疤。”
你头顶那道疤，便是那时你滚落山崖留下的。
你昏迷的时候，嘴里呢喃着喊“羽哥哥"。
当时我跟你妈妈都以为是你昏迷的呓语，现在想想，那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胡话！
你当时……很可能见过上官白羽。
"穆尧尧指尖发抖。
那道疤，原来不是幼年顽皮磕在花坛留下的，而是与上官家那场灭门惨案绑在一起的烙印。
“如果上官白羽真活着，是他在报复……”穆尧尧的声音像碎冰碴子互相刮擦，眼底烧着火，“那车祸和绑架，谁干的？
又是谁为了什么原因救下了上官白羽？！”
穆延华扯出一个苦笑，却带着一种迟来的、钝刀般的懊悔：“车祸……是你大伯穆延嵩，他跟上官沪串通好的，至于把你引进那场绑架陷阱的……” 他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你亲姐姐，穆呦呦！”
仿佛有雷在雪天炸开。
“姐……姐？！”
穆尧尧声音都变了调，“为什么？！
就因为……她嫉妒我？！”
那时候爷爷还没定继承人，十三岁的姐姐，有什么理由对八岁的妹妹下此毒手？
“阿尧，” 穆延华的声音疲惫又苍凉，带着看透世事的绝望，“人心隔肚皮，想不透的。
你只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能信！
喜欢你的人也好，你喜欢的人也罢……如果主动权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些情感骗局底下就藏着捅你的刀。”
这句话似有深意“爸，”穆尧尧捕捉到他话里的异样，警觉地追问，“你是不是……还知道别的？”
穆延华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尧尧你也知道你爷爷最恨家丑外扬。
绑匪身份一经确认，他就把卷宗锁进了祠堂暗格中。
为了保护那时完全失去记忆的你，我跟你爷爷做了个交易，把你安排到了穆家旁系名下，他便对外声称穆家二小姐因贪玩坠崖己死。
同时，我出面，经手处理了车祸的后续，然后……他把我扶上了家主之位——” 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这算是补偿，更是……封口费。”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之后，延嵩被‘送’到南美‘养病’，上官沪在停尸间‘还了命’，而上官家那个药膳方子……经由延嵩的手最后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咔哒！”
探视室铁门的锁舌猛地弹开！
狱警厚重的靴跟“咚”地一声踏进来，像一记闷棍砸断了所有未尽的话。
“时间到！”
穆延华像被电击，整个人扑向玻璃！
“哐当！”
铁链被他扯得狂响！
他死死瞪着女儿，嘴唇无声地、疯狂地开合，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两个字的口型刻进空气里：“祠——堂——！”
砰—— 探视室的灯光在身后熄灭，黑暗像潮水漫过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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