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解剖刀划开肋间隙的瞬间，福尔马林的气味里突然混进一丝咖喱味。许同尘皱了皱眉，
刀尖停在第五根肋骨上方。"神经外科教研会的外卖到了！
"走廊传来塑料包装袋窸窣的响动，不锈钢托盘上的尸体肌肉组织轻微震颤。"送错地方了。
"她头也不抬，手术钳精准夹住滑脱的血管夹，"这里是解剖教研室。"推车声戛然而止。
解剖室惨白的灯光下，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年轻人盯着自己鞋尖，
喉结上下滚动："订单写的是医学院E座3楼......""E座分南楼北楼。
"许同尘终于掀起护目镜，瞥见对方胸前工牌洇着深色水渍，"神经外科在南楼手术区，
这里是北楼停尸房。"保温箱"咚"地砸在地上，汤汁从塑料袋缝隙渗出，
在环氧地板上晕开浑浊的油花。年轻人手忙脚乱掏纸巾时，
解剖台的无影灯照亮他手腕内侧的烫伤，新生的粉红皮肉像条扭曲的寄生虫。"对、对不起，
我这就送回去......"他弯腰去提保温箱，后腰处的布料绷出两道裂口，
露出里面洗得发灰的旧T恤。"现在送过去也来不及了。"许同尘摘掉橡胶手套，
指腹残留着尸体皮肤的蜡质感，"神外会议两点开始，现在是两点零七分——你手机在震。
"来电显示"站长"疯狂闪烁。年轻人抹了把额头的汗，
汤汁顺着倾斜的保温箱滴在他洗得发白的球鞋上："王哥，我送错楼了......是，
我知道超时扣三倍......"许同尘突然抓起解剖台边的订书机。"啪"地一声，
尸体右脚上的标签被重新钉牢。年轻人吓得噤声，电话那头传来粗哑的咒骂。"给他。
"她抽走手机，指甲缝里还沾着尸体的脂肪粒，"我是医学院助教，
订的二十份黄焖鸡米饭少送四份，酱料包也不对。
"电话那头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这、这位老师......""现在补送需要多久？
"她打开最上层的餐盒，咖喱汁沾在手套上，"印度风味咖喱牛腩？神外张主任对花生过敏，
你们想闹出医疗事故？"推车轮子碾过走廊的声响由远及近。穿白大褂的主任医师冲进来时，
年轻人正跪在地上擦地板，明黄色背影像片被踩烂的银杏叶。"小许！
听说有人给神外送花生？"主任的听诊器撞在解剖台边沿，
"现在三甲复审关键时期......""虚惊一场。"许同尘晃了晃手里的餐盒，
"商家装错单了，这位外卖小哥及时发现。"她踢了踢解剖台下的保温箱，"是吧？
"年轻人僵直的后背微微发颤，
沾着油污的纸巾团在掌心攥成球："是、是我检查疏忽......""还不快走！
"主任的皮鞋尖几乎戳到他膝盖，"从西侧货运电梯下去，别让医务处看见。
"推车声仓皇消失在走廊尽头时，许同尘弯腰捡起从保温箱夹层掉出的塑料袋。
半截鱼头从豁口支棱出来，沾着猫毛的食盆上贴着便签："三花，肾衰，忌盐，
周二四六喂药。"她追出去时，那个明黄色身影正蹲在消防通道口。
碘伏棉签戳破的脓包在虎口处洇开，他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练习微笑："顾客您好，
我是饿了吗骑手陈砾，给您补送的餐品......""你拿尸体防腐剂喂猫？
"许同尘晃了晃印着医学院标识的药剂袋。陈砾手一抖，
棉签掉进排水沟："那是过期三个月的碳酸氢钠！
动保协会说......""碳酸氢钠过量会导致代谢性碱中毒。"她扯过他的手腕，
碘伏擦过烫伤处的溃烂边缘，"三花猫在哪？"他后撤半步，
后背撞上安全出口指示灯："住院部后面绿化带......你别碰！会感染的！
"许同尘已经掏出手机："明天带猫到北楼地下二层，找许医生做血液透析。
"通讯录页面在陈砾眼前晃过，"电话存好了？""我、我没钱......""用劳动抵。
"她转身推开解剖室的门，"每周二四六下午五点，
把南楼实验废料运到北楼焚化炉——记得戴口罩，第三肋间动脉有结核钙化灶。
"陈砾盯着自动门缓缓闭合，
手机震动着弹出新消息：饿了吗订单异常处理：扣款387.6元。
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纸币，最上面那张二十元还沾着鱼腥味。
解剖室里传来金属器械碰撞声。他摸出保温箱夹层的猫罐头，轻轻放在消防栓箱顶。
玻璃倒影中，解剖台上苍白的尸体脚踝和他擦伤的膝盖重叠成相似的青灰色。
第二章焚化炉的轰鸣声穿透地下二层的混凝土墙时，陈砾的口罩已经被冷汗浸透。
推车上的黑色垃圾袋渗出暗黄色液体，在斜坡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停。
"许同尘的橡胶靴突然横在推车前，"这批病理标本要单独登记。"她掀开最上层的袋子，
半截婴儿手臂从碎冰里滑出来，食指还套着写有"0715"的塑料环。陈砾的喉结动了动，
手套在推车把手上攥出皱褶："上周运的兔子......""实验兔耳蜗神经标本，
上周四下午五点零六分交接。"许同尘的钢笔尖悬在登记表上，"你今天迟到了十七分钟。
"消防通道外传来救护车鸣笛声。陈砾摘下护目镜，
右眼睑下的淤青在荧光灯下泛紫："南楼电梯检修，绕了货运通道。
"钢笔尖在"运输异常情况"栏顿了顿。许同尘突然扯开他领口，
锁骨处的擦伤渗着血丝："货运通道要经过太平间装卸区，谁让你走那里？
""张主任说运尸车今天送器械......"陈砾的后半句被焚化炉的啸叫吞没。
许同尘拽着他退到通风口，84消毒液的味道里混进一丝焦糊的毛发味。
登记表夹进文件夹时掉出半块薄荷糖，玻璃纸上的油墨印着医学院校徽。陈砾蹲下去捡，
看见许同尘白大褂下摆沾着干涸的血迹。"你膝盖上的伤口需要打破伤风。"她突然说。
推车猛地晃动，黑色塑料袋里掉出个缠着胶带的玻璃瓶。
福尔马林浸泡的肾脏标本在陈砾脚边打转，编号标签上的"RH-"符号被液体泡得发胀。
许同尘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抢在陈砾伸手前踢开玻璃瓶，
橡胶靴底碾碎满地冰碴："去洗手间把防护服反脱下来，现在！"水龙头开到最大时，
陈砾听见门外传来争执声。金属置物架被推倒的巨响中，
张主任的咆哮震得瓷砖发颤："谁允许社会人员接触RH阴性血样本的！
""他连ABO血型都分不清。"许同尘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纱布，
上个月把HIV阳性血清当生理盐水送去检验科......"陈砾盯着镜子里泛红的眼皮。
洗手液泡沫顺着腕骨流进袖口，刺痛感让他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电瓶车撞上隔离墩时，
保温箱里的脑脊液样本洒了他一身。"把左手伸出来。"许同尘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
指尖转着破伤风疫苗安瓿瓶。针头扎进三角肌时，陈砾的视线落在她胸牌照片上。
比现在年轻些的许同尘戴着学士帽，背景里实验大楼的玻璃幕墙映着城中村低矮的屋顶。
"明天开始走西侧货运梯。"她撕开酒精棉片按在他锁骨伤口处，
"见到贴着绿色标签的转运箱绕开三米。"陈砾缩了缩脖子。
棉片下的皮肤残留着医用胶带黏性，和外卖平台工牌背面的双面胶是同一种冰凉触感。
焚化炉又响起轰鸣，这次他听出金属碰撞声中夹杂着类似猫叫的呜咽。
"三花猫......""肌酐降了四十个单位。"许同尘突然打断他，
"明天带两袋生理盐水过来。"推车重新启动时，陈砾发现少了三个黑色垃圾袋。
许同尘正把贴着红标的密封箱锁进冷柜，不锈钢挂锁反射出他工装裤膝盖处的破洞。
地下二层电梯门关闭的瞬间，
陈砾听见楼上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他摸出碎屏手机，
置顶订单显示"军区总院14床，冰糖雪梨粥不要梨"。
电梯镜面倒映出他防护服背后歪斜的编号：0715。这个数字在视网膜上停留了三秒，
突然和标本瓶上的塑料环重叠成相同的弧度。焚化炉的火焰吞没最后一袋医疗垃圾时，
许同尘掀开冷柜最底层的隔离帘。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肾脏标本浮出液面，
编号标签上的"RH-"符号正被某种黑色液体缓慢覆盖。她沾取少许在载玻片上涂抹，
显微镜下的红细胞表面爬满细小的棘状突起。窗外炸响惊雷，
暴雨冲刷着住院部楼顶的太阳能板。陈砾在货运通道里拧干淋透的工装外套时，
听见太平间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摸出许同尘给的应急手电筒，光柱切开雨幕的瞬间，
看见解剖室窗口飘着半截染血的绷带。手机突然震动，
系统提示音混着雨声钻进耳膜："骑手陈砾，
专送订单已超时......"第三章暴雨砸在天台铁皮棚顶的声音像解剖室碎骨钳在搅动。
陈砾缩在塑料布搭的临时浴室里，手机电筒光照亮膝盖上翻卷的伤口。碘伏瓶子见底时，
他摸到许同尘塞在他外卖箱夹层的纱布包，薄荷味混着血腥气冲进鼻腔。
"伤口暴露超过二十四小时。"许同尘的声音突然穿透雨幕。
陈砾手忙脚乱扯下晾在洗衣机上的牛仔裤，解剖模型零件稀里哗啦掉进积水坑。
她举着防水病历夹站在铁皮门外，
8种致病菌......""许医生怎么找到这......"陈砾的喉结被雨水呛得发颤。
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堆叠的外卖箱，最上面那个贴着"小心易碎"标签的，
装着三花猫的腹膜透析液。许同尘的雨靴碾过满地铜钱草碎叶，忽然停在褪色的婴儿床边。
解剖模型改造的台灯悬在洗衣机上方，灯罩是用外卖头盔削成的半球形。"你睡这里？
"病历夹拍在锈迹斑斑的燃气灶台上，"胸腔积液超过500毫升还淋雨？
"陈砾抓起毛巾擦头发，
水珠溅到解剖台改装的餐桌上："房东说顶楼违建要拆......""躺下。
"听诊器金属头已经贴在他湿透的背心上，"吸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
"雷声吞没了他的回答。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
陈砾看见许同尘白大褂内侧的口袋里露出半截诊断书，患者姓名栏被雨水晕成模糊的蓝。
"RH阴性血不是免死金牌。"她的手指压在他第三肋间隙，
"那批被污染的标本......"楼下突然传来撞击声。陈砾翻身滚到窗边，
看到快递车撞翻了外卖站的充电桩。许同尘按亮手机正要报警，他却劈手夺过："别！
那是我姐......"燃烧的电动车残骸里爬出个浑身湿透的女人，
怀里死死搂着个褪色的奥特曼书包。许同尘的瞳孔猛地收缩——女人脖颈处的淤青形状，
和她上周处理的家暴病例完全吻合。"小砾快接单！"女人把书包甩上阁楼，
"这单超时要扣五百......"她的尖叫被雷声截断，陈砾已经冲进雨幕。
许同尘翻开奥特曼书包，数学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着"陈小雨"，
每一页都画着戴厨师帽的外卖员。夹层里的诊断书让她指尖发凉："重度铅中毒"。
"别碰我女儿的东西！"女人突然扑上来，指甲在许同尘手背留下血痕，
"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解剖模型零件叮叮当当滚落。陈砾冲回来时，
许同尘正用止血钳夹住女人手腕："马上带孩子去急诊，
血铅浓度超过300μg/dL会脑损伤！
""我们付不起住院押金......"陈砾的拳头砸在解剖台边缘，
不锈钢托盘里的缝针弹起来扎进掌心。许同尘扯下胸牌拍在桌上："拿这个去办手续。
"她转身撕开陈砾的袖管，注射器针头扎进肘静脉，"你的血红蛋白浓度像八十岁老人。
"雷声渐弱时，
的暗红色液体滴落："许医生为什么要......""你运到焚化炉的病理标本少过三袋。
"她突然说，"上周二下午五点，装着胎儿心脏的绿色转运箱。"陈砾的冷汗浸透手术巾。
闪电再次照亮阁楼时，
许同尘已经掀开洗衣机后的防水布——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标本在玻璃罐中微弱搏动，
血管连接着外卖接单器的电路板。"用器官标本做信号放大器？
"她的手术剪抵住陈砾颤抖的喉结，"谁教你在RH阴性血里培植噬菌体的？
"暴雨轰然倾泻。陈砾闭上眼睛，听见解剖台下方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三花猫的爪子搭上他渗血的手背，项圈上挂着的U盘闪着冷光。
第四章消毒水味道被打印机油墨味取代时，许同尘才意识到自己在质控科坐了四小时。
面前的会议桌上摆着三袋密封标本，绿色转运箱标签上的"0715"编号被荧光笔圈出。
"上周二下午五点十二分，监控显示陈砾运送的病理标本缺少肾脏与心脏组织。
"医务处长敲着平板电脑，"许医生当晚七点零六分出现在城中村违建楼。
"紫外线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许同尘的指甲掐进掌心，
天前陈砾咳在手术巾上的血点正在那里结痂："我跟踪他是为了......""为了这个？
"处长突然推过来平板，监控画面里陈砾正在解剖室走廊喂猫。放大二十倍的画面中，
三花猫项圈的U盘清晰可见——正是医学院失窃的病毒株储存器。许同尘的听诊器滑出口袋，
金属听头撞在瓷砖上发出锐响。画面切换到她自己的办公室抽屉，
那支装着陈砾血样的试管不翼而飞。"血铅浓度检测显示327μg/dL。
"处长翻动报告，"但陈小雨的血液样本里还检出重组噬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