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幻痛之鞭,逆命之赌
他猛地抽搐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空气涌入肺部,带着滚烫的刺痛感。
但这痛楚是如此真实,将他从神魂被撕裂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视线艰难地重新聚焦。
眼前的一切都未曾改变,幽幽燃烧的炉火,地上冰冷诡异的阵纹,还有……不远处,王师兄那正在扭曲、膨胀的身体。
不是幻觉。
周衍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神魂深处那被碾成粉末的幻痛。
他不是活了下来,他是……回来了。
回到了王师兄被拍成血雾之前,回到了那玄衣长老点他名之前。
最多十分钟。
一股无法言喻的明悟,伴随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冰冷刺骨的恐惧,在他脑海中炸开。
那不是简单的重生,更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的时间线粗暴地扯断,又重新接回了某个节点。
是什么触发了它?
是自己最后关头,用尽所有意识撞向灵魂深处那个神秘印记的疯狂举动。
那印记,是他穿越的根源,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与之前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
一根无形的线从神魂印记中延伸出来,线的另一端,似乎连接着虚无缥缈的时间长河。
他甚至产生一种本能的首觉,他可以将这根线,“系”在某个东西上,作为死亡后归来的坐标。
“锚点!”
这个词凭空跳出脑海。
没有时间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一缕微弱到不可察觉的神念,从他眉心悄然分出,像一根蛛丝,精准地落在了身下那个沾满灰尘的蒲团上。
成了!
一种奇妙的、若有若无的联系,在他与蒲团之间建立。
“噗。”
就在此时,那声熟悉的、湿润的爆裂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周衍的思索。
王师兄的身体,再一次炸成了漫天血雾。
温热的血滴溅在他的脸上,黏腻的触感瞬间激活了他神魂中的幻痛。
周衍的身体猛地一僵,没有动,甚至没有眨眼,任由那血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需要用这真实的触感,来对抗脑海中那非人的、被碾碎的恐怖记忆。
血雾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投入丹炉,炉火猛地一窜,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
玄衣长老收回手,放在鼻下轻嗅,脸上露出那种病态的、宛如工匠在欣赏杰作般的陶醉。
一切,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长老那双死寂的眼睛,缓缓转了过来,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锁定了瑟瑟发抖的周衍。
时间不多了。
周衍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的大脑,在幻痛的鞭笞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既然能回来,就意味着他有不止一次的机会。
但机会,不是用来一次次品尝神魂俱灭的滋味的。
《噬魂诀》。
那本兽皮册子还静静躺在他的怀里,封皮上的血字狰狞依旧。
正练,是陷阱,是一条精心设计的死路。
那股狂暴的火属灵气,会瞬间冲垮他脆弱的经脉,将他活活烧成一具焦炭,再榨干所有生命力,成为丹炉的养料。
可若是不练,长老会亲自动手,结果同样是化为血雾。
横竖都是死。
周衍的指尖,在地面冰冷的阵纹上轻轻划过。
不对,一定有生路。
青阳宗费尽心机将他们这些凡人掳来,若只是当燃料,效率太低了。
他们需要的是修炼了《噬魂诀》之后,体内产生某种异变的“特殊燃料”。
所以,修炼是必须的步骤。
问题出在哪?
周衍强忍着神魂的刺痛,疯狂回放着自己死亡前的那一幕。
岩浆般的灵气从百会穴灌入,沿着功法路线摧枯拉朽,最后汇聚于丹田……然后……然后,他清晰地“回忆”起,就在丹田即将爆开的前一刹那,那股被压制到极致的能量,曾有一丝本能的趋势,想要沿着另一条路径“上涌”!
但功法的霸道线路,将这唯一的生机强行按死,最终导致了毁灭性的爆炸。
百会进,丹田炸。
这是功法预设的死亡。
可如果……如果顺应那股“上涌”的本能呢?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像一道血色闪电,劈开了周衍脑中的混沌。
如果,这功法的运转路线,是反的呢?
将丹田作为起始,让灵气逆行,最后从百会穴冲出!
修仙常识中,灵气逆行,轻则经脉寸断,重则丹田破碎,是***中的***。
但……周衍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尊紫铜丹炉。
这里是丹炉炼狱,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正行为死,那么逆行,会不会就是那唯一的生路?
他飞快地在脑中推演,以丹田为根基,引动丹炉的火属灵气,不经过十二正经,而是走更为凶险的奇经八脉,逆流而上……这同样是九死一生。
可这九死一生,是他自己选的,而不是被那本魔功牵着鼻子走向注定的毁灭!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从他混乱的脑海中翻涌上来。
是王师兄,在第一次被拖出去时,因为极度的恐惧而胡言乱语,他当时好像在哭喊着什么……“炉脚……炉脚是活的……别碰我……”当时只当是疯话,可现在……周衍攥紧了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赌了。
用下一次“重来”的机会,去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下一个。”
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丧钟,在他头顶响起。
玄衣长老甚至没有念他的名字,只是像在吩咐下人添柴。
“来自青河镇的那个。
我记得上一个青河镇来的,火候太燥,炸得不均匀,污了我的炉壁。”
长老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评价一块不怎么样的材料,“希望你这杂灵根,能烧得更‘纯粹’些。”
身后,那两只铁钳般的大手再次发力,将他从地上架起。
周衍顺从地站了起来,脸上恰到好处地挤出恐惧、麻木与无法掩饰的绝望。
这并非全是伪装,神魂的幻痛和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他抱着那本《噬魂诀》,步履蹒跚地走向丹炉。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能感觉到,长老那漠然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在他的后背刮过。
近了。
丹炉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的眉毛点燃。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周衍的身体微微一侧,用怀里的兽皮册子挡住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指,在滚烫的丹炉底座上飞快地摸索着,寻找着王师兄呓语中提到的“炉脚”。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与周围滚烫触感截然不同的、微凉的凸起,只有指甲盖大小。
那不是铸造的瑕疵。
那是一个可以按动的机括!
周衍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有立刻去按动机括,只是将这个位置死死记在心里。
然后,他在丹炉前盘膝坐下,缓缓摊开了怀中的《噬魂诀》。
功法上的路线图,在他眼中不再神秘,而是一份清晰无比的死亡预告。
而现在,他要照着这份预告,走出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周衍抬起头,看向那玄衣长老,眼中深藏着一抹即将燃起的、混杂着恐惧与疯狂的杀意。
你不是想看我这杂灵根烧得够不够“纯粹”吗?
周衍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灌满胸腔。
他的左手按在丹田,右手则悄然滑向丹炉底座,指尖悬停在那个冰凉的机括之上。
很快,你就会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