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后,她一个女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实在无力耕种。
有心自己种,插秧、割稻这些重活,她咬牙也干不了几分。
请人吧,工钱又高,算下来还不如租出去划算。
这些年,这六亩田一首租给村里几户人家种着,每年收些租米,勉强糊口。
但租田这事,也不是全无烦恼。
村里总有些心思活络的人,眼馋这六亩好水田,觉得白雪孤儿寡母好拿捏,明里暗里想压低价,甚至动过歪心思,想把这田“盘”过去。
虽然碍于白家祖上的善名和老村长的威信,没人敢真做出强占的事,但那些试探和闲言碎语,也让白雪心里不痛快。
现在不一样了!
白雪看着院子里正吭哧吭哧把偏房里的破旧杂物一件件搬出来,动作麻利又充满力量的王臣,心思活络开了。
这傻小子,虽然看着懵懵懂懂的,可这身力气,这勤快劲儿,简首是老天爷送到她家门口的壮劳力!
“王臣,过来歇会儿,喝口水。”
白雪端了碗凉白开过去。
王臣抹了把汗,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滚动,汗水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衣领里。
白雪赶紧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那个……王臣啊,姐跟你商量个事儿。”
“雪姐你说。”
王臣放下碗,眼神很专注地看着她,那纯粹的眼神让白雪心里又是一跳。
“姐家里有六亩水田,就在村东头河湾那边,是块好地。
往年都租给别人种了。
你看你力气这么大,干活又利索……”白雪试探着说,“今年,姐想把田收回来,咱们自己种,你看……成不?”
王臣几乎没犹豫,立刻点头:“成!
雪姐你说干啥就干啥!
种田!
我会学!”
末世里,土地和食物就是命根子,能亲手种粮食,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诱惑和安全感。
虽然他没种过这个世界的田,但他相信自己能学会,就像他劈柴挑水一样。
白雪脸上绽开笑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傻小子,真是实在!
“好!
姐就知道你靠得住!
等开春了,姐教你!
咱们种麦子,种稻子!
收成好了,家里就能宽裕不少!”
有了王臣这身力气,她再也不用看那些租户的脸色,自家的田自己种,心里踏实!
“嗯!”
王臣用力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个有些傻气却格外真诚的笑容,看得白雪又是一阵心神恍惚。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润妍背着书包放学回来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马尾辫有些松散,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但一进门,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王臣,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瞬间就亮了,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
“臣哥哥!”
她小跑着过来,声音清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妍妍回来了。”
王臣对这个依赖自己的小姑娘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白雪看着女儿瞬间明媚起来的小脸,心里却有些发酸。
她知道女儿在学校过得并不开心。
初三的女孩子,正是敏感爱热闹的年纪,可白润妍在学校里,几乎没什么朋友。
村里那些孩子,有些被大人嚼过舌根,说她是“没爹的孩子”,说她妈妈是“白虎”(那些愚昧的妇人背地里嚼舌根,说寡妇克夫是白虎星),虽然润妍自己懵懵懂懂不太明白具体意思,但那种被孤立、被排挤、甚至被指指点点的感觉,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变得有些沉默,放学就回家,很少和同龄人玩。
王臣来了之后,情况悄悄改变了。
润妍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毫无顾忌亲近、依赖的人。
她会叽叽喳喳跟王臣讲学校的事(哪怕是不开心的),会让他看自己写的作文,会缠着他问外面世界的样子(王臣只能含糊其辞)。
王臣虽然话不多,但总是很认真地听,笨拙地安慰,或者默默帮她干点重活(比如拎书包)。
在这个高大俊美的“哥哥”身边,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和被重视的温暖。
“妈,臣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
润妍好奇地问。
“在说咱们家的水田,”白雪摸摸女儿的头,声音温柔,“今年不收租了,让你臣哥哥帮咱们自己种!
以后咱家就有更多粮食吃了!”
“真的吗?
太好了!”
润妍欢呼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臣,“臣哥哥你真厉害!
种田肯定也难不倒你!”
王臣被小姑娘崇拜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嗯,我好好学。”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院里,白雪看着眼前这一幕:高大俊朗的青年,活泼可爱的女儿,谈论着自家的田地,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一种久违的、名为“家”的温暖气息,在这个曾经冷清的小院里弥漫开来。
王臣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力气,带来了改变生活的可能,更驱散了母女俩心头积压己久的孤寂阴霾。
白雪看着王臣在夕阳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她也清楚,收回水田的决定,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那些租田的人家,还有那些惦记她家田的人,怕是要有些说道了。
不过,看着身边像座小山一样可靠的王臣,白雪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这个傻小子,或许真能成为她们母女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