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站在奈何桥头，感觉自己不是个神圣的幽冥公务员，更像是个流水线女工，唯一的区别是她的流水线终端产品是汤，客户是鬼，而她的KPI（冥府关键绩效指标）是每小时送走五十个鬼魂。
下一个！
麻利点！
喝汤过桥一气呵成，别耽误后面投胎的兄弟姐妹！
孟婆的声音有气无力，手里的青铜汤勺机械地搅动着锅里那锅能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呃…特调汤饮。
锅是祖传的青铜锅，勺是刻着“公平”二字的青铜勺。
但孟婆觉得，这“公平”俩字现在看起来像个冷笑话。
地府最近搞绩效改革，卷得飞起，连熬汤都讲究“降本增效”。
上面那群坐着说话不腰疼的阎罗老爷们，就知道摊派任务，根本不管基层的实际困难。
“孟婆娘娘…”一个书生模样的鬼魂飘过来，泪眼汪汪，手里紧紧攥着一卷诗稿，“我…我与阿燕…停！”
孟婆抬手打断，熟练地摸出个平板（地府最新配发的办公用品，美其名曰数字化改革，实则方便实时监控KPI进度），快速划拉着，编号734，执念类型：爱情遗憾，建议汤底：苦情草标准量，忘忧花减半，附加“向前看”正能量语录循环播放三遍。
碗在那边自己拿，扫码评价服务，记得给五星好评亲。
书生鬼：“？？？
不是，娘娘，您听我说完，我们的故事很…”孟婆面无表情地舀起一勺汤：“每个鬼的故事都很长，我的汤锅很小，KPI很重。
喝了它，下辈子争取做个话少的。”
书生鬼被怼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接过碗，一口闷了。
片刻后，他眼神迷茫地咂咂嘴：“嗯…味道还行…诶？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哦对，投胎好像走这边？”
他茫然地飘向了轮回道。
孟婆叹了口气，瞥了眼平板上的计数器：“+1。
还差49个…这班上的，真折寿…哦不对，我己经死了。”
就在孟婆琢磨着要不要往汤里兑点忘川水（反正喝多了也就拉拉肚子）冲冲业绩时，一阵叮铃哐啷、鸡飞狗跳的动静打破了奈何桥头死气沉沉的排队秩序。
“让一让！
麻烦让一让！
哎哟喂这破路！
报到要迟到了！”
只见一个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皱巴巴的浅绿地府实习生制服的丫头，顶着一头炸毛的乱发，怀里抱着一堆文件，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冲了过来。
她脚下一滑，一个标准的平地摔，手里的文件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
最上面那张——地府基层公务员录用通知书——精准地糊在了孟婆的汤锅盖上，差点掉进锅里加个料。
“我的offer！！”
小姑娘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去抢救她的通知书，结果手又被锅边的热气烫得嗷一嗓子，“嘶哈！
这什么锅？
这么香？
诶，好像有点饿了…”她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翻滚的汤锅，肚子非常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孟婆：“…”她看着这冒失鬼，嘴角抽了抽。
这哪来的活宝？
地府HR现在招人都不做背景调查和智商测试了吗？
小姑娘好不容易把通知书扒拉下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然后抬头，露出一个灿烂又傻气的笑容，眼睛亮得堪比忘川河里的冤魂磷火：“您好！
请问轮回司怎么走？
我叫方小妖，新来的实习生！”
孟婆看着她扣错的扣子、歪掉的木簪、以及制服上疑似刚才摔倒沾上的彼岸花花泥，沉默了三秒，指了指她的领口：“扣子，扣错了。”
“啊？”
方小妖低头一看，顿时手忙脚乱，“哎呦喂！
我说怎么勒脖子！”
她试图重新扣好，结果用力过猛，“噗”一声，第二颗扣子首接崩飞，精准地掉进了孟婆的汤锅里。
孟婆：“！！！”
她的特调汤！
加了不明物体（纽扣）！
这锅汤的KPI算谁的!质检不过关啊！
方小妖看着在汤锅里沉浮的纽扣，也傻眼了，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孟婆瞳孔地震的举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旁边备用的长柄勺，唰地把那颗纽扣捞了出来，还下意识地放在嘴边吹了吹：“呼…呼…还好捞得快，洗洗还能用…”孟婆看着那勺子上还滴着汤的纽扣，再看看一脸“我是不是很机智”的方小妖，感觉自己的鬼生…哦不，魂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就在这时，方小妖手里的平板（她居然也领了一个）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警告：实习生方小妖，报到剩余时间仅剩一分钟！
逾期视为自动放弃入职资格！]“完蛋了完蛋了！”
方小妖瞬间炸毛，也顾不上纽扣了，把勺子往孟婆手里一塞，抓起通知书就要跑，“前辈再见！
谢谢指路！
等我报到完再来找您玩！”
“等…”孟婆拿着那把沾了汤的勺子，话没说完，那丫头己经像一阵风似的刮跑了，只留下一个踉踉跄跄、逐渐消失在浓雾里的背影，以及…空气里残留的一丝芝麻饼的香味和她制造的一片狼藉。
孟婆低头，看着汤锅里因为多了颗纽扣（虽然捞出来了）而可能需要重新评估品质的汤，又瞥了眼平板上依旧惨淡的KPI进度，再想想刚才那个仿佛自带灾难光环的实习生…她突然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死水一潭（字面意思）的忘川奈何桥，怕是要被这愣头青搅得天翻地覆了。
而她的青铜勺柄上那“公平”二字，似乎在隐隐发烫。
“下一位！”
孟婆深吸一口充满忘川雾霾的气，重新拿起勺子，认命地搅动起她的KPI之汤。
只是这勺汤里，仿佛己经提前混进了一股子鸡飞狗跳、让人头秃的崭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