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与颜料交织的十七岁

凌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林深就被妹妹林晓的咳嗽声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摸黑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隔壁房间。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小床上，林晓的小脸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林深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妹妹的额头，就皱紧了眉头 —— 滚烫的温度，比昨晚睡前更严重了。

“哥……” 林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沙哑，“我难受……别怕，哥带你去看医生。”

林深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

他看着药盒上的生产日期，确认没过期后，才小心翼翼地倒出药片，喂林晓吃下。

母亲还在熟睡，自从父亲去年因病去世后，母亲的身体就一首不好，白天在小工厂打工，晚上还要帮人缝补衣服，常常累得沾床就睡。

林深不想吵醒母亲，他背起林晓，拿起钱包 —— 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那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想用来买新的素描笔。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又在他走过之后熄灭。

林深背着林晓，一步一步走下狭窄的楼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林晓趴在他的背上，小声说：“哥，今天开学，你会不会迟到啊？”

“不会的，看完医生哥就送你回家，然后去学校，来得及。”

林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着急。

今天是高二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早就强调过不能迟到，而且他还想趁着开学第一天，把新的素描本拿给绘画老师看看，那是他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封面是他最喜欢的星空图案，第一页还画着林晓熟睡的模样。

社区医院离他家不算远，可林深背着林晓，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

挂号、看病、拿药，一系列流程下来，太阳己经升得很高了。

医生说林晓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吃几天药就好了，林深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付了医药费，钱包里的钱所剩无几，只剩下几张一角的零钱。

“哥，你快去学校吧，我自己能回家。”

林晓懂事地说。

“不行，我送你回去。”

林深不容拒绝地背起林晓，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他把林晓安顿好，又给她倒了杯温水，看着她吃下早上没吃完的面包，才拿起书包和画板往学校跑。

书包里的课本和画板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深攥着书包带的指节泛白，画板被紧紧贴在身侧，布料摩擦着昨夜帮母亲分拣废品时沾上的灰渍。

早读铃声己经响过三轮，他能想象到班主任严肃的表情，也能想到同学们可能投来的目光。

他加快脚步，帆布鞋踏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路边的早餐摊还在营业，油条和豆浆的香味飘进鼻腔，林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一枚一元硬币，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 这枚硬币或许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让让！

借过 ——”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时，林深刚拐过学校门口的转角。

他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想快点冲进学校，下一秒，一股力道突然从侧面撞来，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怀里的画板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发出 “啪” 的一声响。

紧接着，五颜六色的颜料如彩虹般泼洒开来，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出大片斑驳，有明亮的黄色、温柔的粉色、深邃的蓝色，还有活力的橙色，那些颜料顺着衬衫往下流，滴在他的牛仔裤上，又溅到了掉在地上的素描本上，浸透了最外层的纸页。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慌忙蹲下身，鹅黄色连衣裙的裙摆沾了泥点和颜料，她却顾不上拍掉，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画笔和调色盘。

画笔散落在地上，有的笔尖断了，有的沾了泥土；调色盘也摔开了，里面的颜料混在一起，变成了奇怪的颜色。

她的马尾晃来晃去，书包上挂着的橘子糖挂件叮当作响，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像只做错事的小兔子，“你的画板…… 还有衣服…… 我赔你吧！

多少钱？

我现在就给你！”

女孩说着，就开始翻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粉色的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张百元大钞和一些零钱。

林深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的素描本 —— 封面的星空图案被颜料弄脏了，第一页林晓的画像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说不用赔，却对上女孩递来的纸巾 —— 她的指尖沾着蓝的、粉的颜料，像落了片小彩虹，纸巾上还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

“我叫苏甜，高二（3）班的。”

女孩见他不说话，主动报上名字，又指了指他胸前的校牌 —— 校牌上的照片是他去年拍的，头发短短的，眼神比现在更清冷，“林深？

我们好像是一个班的！

我昨天看分班名单，看到你的名字了！”

苏甜的声音很好听，像夏天的风铃，清脆又悦耳。

林深看着她，心里的烦躁渐渐消散了一些。

他捡起地上的画板，拍了拍上面的灰，画板的边缘磕掉了一小块漆，露出里面的木头颜色。

“不用赔。”

他声音很轻，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像山涧的泉水，“只是一点颜料，洗干净就好了。”

“那怎么行！

你的素描本都被弄脏了，衣服也……” 苏甜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再次响起，尖锐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林深转身往教室走，衣角还滴着颜料水，在地上留下一串彩色的痕迹。

苏甜咬了咬唇，赶紧捡起自己的调色盘和画笔，跟上林深的脚步，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我一定要赔你，不然我心里不舒服……”教学楼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老师讲课声。

林深和苏甜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里，引来不少同学的目光。

有的同学好奇地看着他们，有的同学则在小声议论，目光落在林深沾满颜料的白衬衫上。

林深把头埋得更低了，他不喜欢被人关注，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苏甜察觉到了林深的不自在，她加快脚步，走到林深身边，小声说：“别在意他们的目光，颜料沾在衣服上，其实还挺好看的，像一幅画。”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林深衬衫上的颜料渍，“你看，这个黄色和蓝色混在一起，像不像海边的沙滩和天空？”

林深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黄色和蓝色的颜料混在一起，确实有点像海边的景色。

他愣了愣，第一次觉得，被颜料弄脏的衣服，也不是那么难看。

班主任的办公室就在教室旁边，林深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班主任站在走廊里，脸色严肃地看着他。

“林深，你怎么迟到了？”

班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师，对不起，我妹妹生病了，我带她去看医生，所以来晚了。”

林深低下头，小声解释。

班主任皱了皱眉，刚要再说什么，苏甜从林深身后走了出来，小声说：“老师，还有我，我也迟到了，而且…… 而且我还不小心把颜料洒在林深同学身上了，是我的错。”

班主任看了看苏甜，又看了看林深沾满颜料的衣服，脸色缓和了一些：“行了，下次注意，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影响不好。

你们俩就坐最后一排吧，正好空着两个位置。”

林深和苏甜走进教室，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有的同学好奇地看着他们，有的同学则在偷偷笑。

林深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放下书包，刚想把画板放在桌角，苏甜就把自己的调色盘和颜料盒放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

“我帮你洗素描本吧？”

苏甜小声说，“我家有专门洗画纸的清洁剂，应该能洗干净。

或者我把我的新本子分你一半？

我妈妈昨天刚给我买了一本新的素描本，封面也是星空图案的。”

林深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他把素描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翻开，被颜料浸过的纸页皱巴巴的，林晓的画像虽然模糊了，但还能看出大致的轮廓。

他心里有些难过，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素描本，也是他第一次画妹妹的画像。

苏甜见他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糖纸是橙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橘子图案。

她剥开糖纸，把糖递到林深面前：“吃颗糖吧，消消气嘛。

这个橘子糖是我妈妈从外地带回来的，可甜了，吃了之后心情会变好的。”

橘子糖的甜香飘进鼻腔，林深愣了愣。

他很少吃糖，家里的条件不允许他买零食，只有在他考试考了第一名的时候，母亲才会给他买一颗水果糖。

他看着苏甜递过来的橘子糖，又看了看苏甜真诚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糖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橘子的清香，那是一种他很久没有尝过的甜味。

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流进心里，冲淡了刚才的烦躁和难过。

他低头翻开素描本，被颜料浸过的纸页皱巴巴的，却意外地有种凌乱的美感 —— 黄色的颜料像阳光，蓝色的颜料像天空，粉色的颜料像花朵，那些颜色交织在一起，像一幅充满生机的画，就像此刻坐在他身边，浑身沾着颜料却笑得灿烂的苏甜。

苏甜见他吃完糖，脸上露出了笑容：“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我这里还有很多，下次我再带给你吃。”

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颜料盒打开，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颜料，排列得整整齐齐，“对了，你也喜欢画画吗？

我看你带了画板和素描本。”

“嗯。”

林深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我喜欢素描。”

“太好了！”

苏甜眼睛一亮，“我最喜欢色彩了！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画画，你教我素描，我教你调色，好不好？”

林深看着苏甜期待的眼神，又想起刚才橘子糖的甜味，他点了点头：“好。”

上课铃再次响起，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

林深把素描本放进书包里，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苏甜也拿出课本，偶尔会偷偷看一眼林深，然后露出甜甜的笑容。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落在他们的桌子上，也落在林深沾满颜料的衬衫上，那些彩色的颜料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

林深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甜，她正认真地记着笔记，马尾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书包上的橘子糖挂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这个高二，会和以前不一样。

而这场意外的碰撞，就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让他的十七岁，有了不一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