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夜如墨，北风卷着雪花拍打在兽皮帐篷上，发出沙沙声响。
十五岁的努尔哈赤蜷缩在薄薄的毛毡下，冻得睡不着觉。这是他离开赫图阿拉的第三个冬天，
也是继母纳喇氏将他赶出家门的第二年。帐篷忽然被掀开，
一股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灌了进来。努尔哈赤猛地坐起，手下意识摸向枕边的短刀。“是我，
舒尔哈齐。”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钻进帐篷，抖落满身雪花。
这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弟弟，今年刚满十岁。“这么晚跑来做什么？”努尔哈赤皱眉问道，
但还是掀开毛毡让弟弟钻进来取暖。舒尔哈齐冻得牙齿打颤，从怀里掏出半块烤饼：“哥，
给你带的。今天家里来了贵客，厨房多做了些吃食。”努尔哈赤接过尚且温热的烤饼，
掰开分给弟弟一半：“什么贵客？”“是从赫图阿拉来的礼敦大伯的信使。
”舒尔哈齐压低声音，“我偷听到他们说话，说明朝那边好像出什么事了，
跟祖父和父亲有关...”努尔哈赤手中的烤饼突然不香了。五年前，
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前往古哷城调解争端，却再也没能回来。
官方说法是他们因“勾结逆贼”被明军处决，但族中流传着各种版本的真相。“信使还在吗？
”努尔哈赤急切地问。“天亮前就要赶回去。”舒尔哈齐说，“哥，你想知道详情的话，
现在去还来得及。”努尔哈赤毫不犹豫地披上破旧的皮袄：“带路。
”兄弟二人悄悄潜入主宅区，躲在后窗下。屋内，继母纳喇氏正与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对话。
“...李成梁那老贼终于承认了！”汉子声音激动，“他派人送来道歉文书和抚恤品，
说当年是误听了尼堪外兰的谗言，才害死了觉昌安都督和塔克世贝勒！
”纳喇氏冷笑：“人死了五年才来道歉？明朝的诚意也就如此了。”“礼敦贝勒的意思是，
既然明朝主动示好，我们不妨顺水推舟。他请各支系派人回赫图阿拉商议大事，
特别是关于...”汉子顿了顿，“关于如何处置尼堪外兰那个叛徒。
”努尔哈赤的心脏猛地一跳。尼堪外兰！
这个名字他刻骨铭心——就是这个人诬陷祖父和父亲，导致他们惨死古哷城。五年来，
这个仇人的名字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如今，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吗？次日清晨，
努尔哈赤鼓起勇气求见继母。纳喇氏端坐堂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奶茶，
许久才抬眼看他：“听说你昨晚在窗外偷听？”努尔哈赤跪地行礼：“母亲明鉴，
我确实听到了消息。请准我回赫图阿拉参加族会。”纳喇氏嗤笑：“你去做什么？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代表我们这一支系吗？”“我虽年幼，但毕竟是塔克世的嫡长子。
”努尔哈赤不卑不亢，“祖父和父亲的冤屈，我有权知晓真相，更有责任为他们讨回公道。
”纳喇氏放下茶碗，目光锐利：“好个有责任的嫡长子！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讨回公道？
”努尔哈赤抬起头，目光如炬：“血债血偿。尼堪外兰必须死。”帐内一时寂静，
只有炉火噼啪作响。纳喇氏凝视着这个她一直不喜欢的继子，忽然发现不知何时，
那个瘦弱的男孩已经长成了目光坚定的少年。“起来吧。”她终于开口，“你可以去。
但记住，在赫图阿拉谨言慎行，别给我们丢脸。”努尔哈赤叩首谢恩，转身离去时，
听到继母在身后淡淡地说：“把你那几个弟弟也带上。是时候让他们见见世面了。”三日后，
努尔哈赤带着舒尔哈齐和两个异母弟弟踏上了前往赫图阿拉的路。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回家，
心情复杂难言。二赫图阿拉城比记忆中更加雄伟壮观。城墙加高加固了，
城内的建筑也多了不少。
但努尔哈赤敏锐地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氛——族人脸上少了往日的豪迈，
多了几分谨慎和忧虑。议事厅内，宁古塔六贝勒齐聚一堂。礼敦作为觉昌安的长子，
自然坐在主位。五年过去，他鬓角已生白发，但目光更加锐利，不怒自威。
“明朝送还了我父兄的遗骨，还给了抚恤。”礼敦声音沉痛，
“但再多的金银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今日请诸位来，就是要商议一件事：这个仇，
报是不报？”德世库首先响应：“当然要报！尼堪外兰叛族求荣，害死我兄弟侄儿，
此仇不报，枉为满洲男儿！”刘阐却持谨慎态度：“报仇说得轻巧，
尼堪外兰现在有明朝庇护，手下兵强马壮。我们贸然行动，只怕仇没报成，反招灭顶之灾。
”宝实年轻气盛：“难道就因为明军强大，我们就忍气吞声？如此懦弱，何以面对先祖！
”各贝勒争论不休，有的主战，有的主和。努尔哈赤坐在末位，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礼敦忽然看向他：“努尔哈赤，你是塔克世的长子，此事你怎么看？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十五岁少年身上。努尔哈赤缓缓起身，向各位叔伯行礼，
然后才开口：“仇一定要报，但不能莽撞。尼堪外兰有明军支持，我们若公然攻打，
必然引来明朝干涉。但若我们暗中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其性命，
明朝未必会大动干戈。”“说得好听！”刘阐冷哼，“尼堪外兰龟缩在图伦城内，城墙高大，
守备森严，怎么暗中取他性命？”努尔哈赤目光坚定：“只要计划周密，没有攻不破的城墙。
我愿带队执行此项任务。”厅内一片哗然。宝实大笑：“小子勇气可嘉，但你拿什么攻城？
你有多少人马？”努尔哈赤坦然道：“我目前无一兵一卒。但若各位叔伯信我，
借我些许兵力，我必取尼堪外兰首级来见！”礼敦凝视着这个侄儿，
仿佛看到了弟弟塔克世的影子。他沉吟片刻，忽然道：“你们都退下，努尔哈赤留下。
”待众人离去，礼敦带努尔哈赤来到一间密室。这里供奉着觉昌安和塔克世的灵位，
墙上挂着他们生前用过的武器和盔甲。“跪下。”礼敦命令道。努尔哈赤依言跪在灵位前。
礼敦从柜中取出一套保存完好的盔甲，轻轻抚摸：“这是你祖父当年穿过的战甲。这柄剑，
是你父亲第一次上战场时所用的武器。”他转身凝视努尔哈赤：“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努尔哈赤抬头：“因为大伯信我。”“不仅因为信你，更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礼敦沉声道，“你年轻，不为人注意；你是受害者直系血脉，
报仇名正言顺；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我看得出来，
你和你父亲一样，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和勇气。
”礼敦将盔甲和剑郑重地交给努尔哈赤：“我给你十三副遗甲和三十勇士。
这是我能暗中调动的全部兵力，再多就会引起明朝注意。”努尔哈赤接过祖传的盔甲和武器，
感觉重如千钧。“记住，”礼敦按住他的肩膀，“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失败，
我会否认与你的关系，宁古塔贝勒不能全军覆没。”努尔哈赤重重叩首：“侄儿明白。
若失败，无颜回来见您。”当夜，努尔哈赤在灵前立誓：“祖父，父亲，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我必取尼堪外兰首级，祭奠你们在天之灵！”三图伦城建在险要的山脊上，城墙高耸，
易守难攻。尼堪外兰自从投靠明朝后，更加肆无忌惮，将城池扩建得更加坚固。此刻，
他正在府中宴请明朝使者，歌舞升平，酒肉飘香。“恭喜城主又得明朝赏赐。”部下谄媚道，
“如今我图伦城兵强马壮，周边各部谁敢不服？”尼堪外兰得意大笑：“那是自然！
有明朝做靠山，宁古塔那些老顽固能奈我何？听说礼敦还想为觉昌安报仇？真是笑话！
”明朝使者矜持地点头：“李总兵嘱咐，城主还需谨慎。毕竟觉昌安在女真各部中仍有威望。
”“使者放心！”尼堪外兰举杯，“图伦城固若金汤，就算礼敦倾巢来攻，
我也叫他有来无回！”众人推杯换盏，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城外山林中，
努尔哈赤和他的小队正在暗中观察。这三十人都是礼敦精心挑选的死士，个个身手不凡，
对觉昌安一族忠心耿耿。“少主，城墙守卫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酉时和卯时守备最松懈。
”队长安费扬古低声报告，“城内我们的内应已经就位，只等信号。
”努尔哈赤凝视着城墙：“强攻肯定不行。我们必须智取。”他仔细观察，
发现城墙东南角有一段似乎正在修缮，脚手架尚未完全拆除。“那里，
”努尔哈赤指向那段城墙，“或许是我们的突破口。
”安费扬古皱眉：“但那地方正好在哨塔视线范围内，容易被发现。”努尔哈赤思索片刻，
忽然问：“听说尼堪外兰今晚在宴请明朝使者？”“是的，宴会可能会持续到深夜。
”努尔哈赤眼中闪过锐光：“那就让宴会更热闹些。安费扬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