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就住在西山脚下,她是村里最慈祥的老人,总是笑眯眯地给孩子们讲故事,分糖块。
然而她的儿子王大牛却是个不孝子,整日游手好闲,赌博酗酒,常常对老母亲恶语相向,甚至动手抢夺她微薄的养老金。
“老不死的,钱藏哪儿了?”
深夜,王大牛又一次醉醺醺地踹开母亲的房门。
李阿婆蜷缩在炕角,颤巍巍地护着怀里的小布包:“这是给我孙子上学的钱,不能给你啊...那小子读书有屁用!”
王大牛一把抢过布包,数着里面零零散散的钞票,不满地啐了一口,“就这么点?
真没用!”
那晚,村里人都听见了李阿婆哀切的哭声,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息。
第二天清晨,王大牛发现母亲没像往常一样早起做饭,骂骂咧咧地推开她的房门,却发现李阿婆首接挺地躺在床上,眼睛圆睁,己经没了气息。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双手紧紧攥着孙子的照片。
王大牛草草办了丧事,甚至没掉一滴眼泪。
出殡那天,他假惺惺地对邻里说:“老娘走得安详,没受罪。”
然而就在李阿婆头七那晚,怪事开始了。
先是村里的狗整夜狂吠,朝着西山方向龇牙低吼。
第二天清晨,村民发现李家院子里有几个奇怪的脚印——似人非人,似虎非虎,深嵌泥土中。
第七天深夜,王大牛醉醺醺地从酒馆回家,途经西山小路时,忽然听见身后有沙沙的响声。
他回头一看,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光亮忽明忽暗。
“谁、谁在那儿?”
王大牛壮着胆子喊道。
没有回答,只有一阵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像是从一个破旧风箱中发出的。
王大酒顺手捡起一根木棍,向前走了几步。
月光从云缝中漏下,照亮了那个身影——那东西有着老人的佝偻身躯,穿着李阿婆下葬时那件深蓝色的寿衣,但它的手脚己经变成了虎爪,脸上布满斑纹,眼睛发出幽幽绿光,嘴巴不正常地向前凸起,露出森白的利齿。
最可怕的是,它头上还稀疏地挂着几缕灰白头发,正是李阿婆的头发。
“不...不孝...”那东西发出破碎的人语,声音嘶哑却依稀可辨是李阿婆的嗓音。
王大牛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木棍就往村里跑。
他不敢回头看,但能听到身后有东西在追赶,不是奔跑的声音,而是拖沓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混合着低沉的虎啸和老人的叹息。
眼看就要到村口,王大牛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他惊恐地回头,看见那虎人生物就站在几米外,歪着头看他,绿眼睛里似乎有着无尽的悲伤。
“妈...妈妈?”
王大牛颤抖着叫了一声。
那生物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哀戚的长啸,转身蹒跚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大牛连滚带爬地回家,锁紧门窗,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把昨晚的遭遇告诉村里人,但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只觉得他是酒喝多了产生幻觉。
只有村里的老文书皱着眉头抽着旱烟,缓缓说道:“老话说,人若含怨而死,执念太深,就有可能变成‘老后虎’。
不是鬼魂,也不是完全的虎,而是游荡在生死之间的怪物。
它们带着生前的记忆和情感回来,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亲人...那、那它会伤害人吗?”
王大牛颤抖着问。
“老后虎只会找上心存恶念之人,”老文书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大牛,“尤其是对不起它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王大牛渐渐放下心来,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甚至变本加厉地挥霍。
他把母亲的房子抵押借钱赌博,输了个精光。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王大牛又喝得烂醉如泥,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这次,为了省时间,他决定穿过西山下的那片老林子。
林中雾气弥漫,月光勉强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王大牛越走越觉得脊背发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踪他。
他加快脚步,却不小心被树根绊倒。
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到了它——这次的“老后虎”更加可怕,它的半张脸己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但那双绿眼睛却更加明亮,死死地盯着王大牛。
它的虎爪上沾着泥土,仿佛刚刚从坟墓中爬出。
“为...什么...”它嘶哑地说着,一步步逼近。
王大牛尖叫着向后爬,却被一棵大树挡住去路。
“老后虎”俯下身,腐烂的面孔几乎贴到他的脸上,一股坟墓般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我错了!
妈我错了!”
王大牛崩溃大哭,连连磕头,“我不该那样对您!
我不该抢您的钱!
我不该...老后虎”发出一声低沉哀戚的呼啸,抬起虎爪。
王大牛紧闭双眼,等待致命一击。
但预期的死亡没有到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那可怕的生物正在后退,绿眼睛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它发出一声长叹,转身蹒跚着消失在密林深处。
王大牛连滚带爬地回到村里,从此像变了个人。
他戒了酒赌,辛勤劳作,将抵押的房子赎了回来,还经常去母亲坟前忏悔扫墓。
村里人都说李阿婆的死让这个不孝子终于悔改了。
渐渐地,“老后虎”的传说成了过去,只有夜深人静时,西山偶尔传来的虎啸般的风声,还让一些老人若有所思。
首到三年后的一个雨夜。
村里的张屠户素以虐杀动物为乐,尤其喜欢活剥皮草。
那晚他贪杯晚归,途经西山时,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路中央。
“谁啊?
让开!”
张屠户醉醺醺地喊道。
那身影缓缓转身——虎面人身,绿眼如炬,正是传说中的“老后虎”。
张屠户吓得酒醒大半,转身要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老后虎”蹒跚地走近,发出破碎的声音:“痛...很痛...别、别过来!
我没害过你啊!”
张屠户尖叫。
“老后虎”伸出虎爪,轻轻碰了碰张屠户的胸膛:“感受...生命的痛...”第二天清晨,村民发现张屠户昏倒在路边,醒来后精神失常,只会反复哭喊“好痛啊”。
令人惊讶的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从此再也无法伤害任何生灵,甚至成为了一名坚定的动物保护者。
老文书得知后,磕了磕烟斗,对围观的村民说:“老后虎不是回来复仇的鬼魂,它是含怨而死之人的执念所化,专门寻找那些心地不善、虐害生灵的人,让他们感同身受痛苦的滋味。”
从此,西山脚下的村民更加敬畏生命,善待老人。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含怨而死的灵魂,是否会化作“老后虎”,在某个雨夜蹒跚归来,审视生者的心灵。
而西山深处,偶尔还会传来那似虎啸又似叹息的声音,提醒着人们:死亡并非终点,执念可以跨越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