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蝉鸣刺得人耳膜发疼。
林建国蹲在国营食品厂后门的阴凉处，汗珠顺着眉骨滴到水泥地上，瞬间蒸发了。
"林哥，又来卖卤味啊？
"门卫老王叼着烟，斜眼瞟他三轮车上的铝盆，"上回保卫科长可说了，再逮着要没收家伙什。
"林建国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包"大前门"塞过去："您帮着通融，我这就走。
"铝盆掀开，卤香混着热浪轰地炸开。
酱色透亮的猪头肉叠成小山，边上码着卤豆干和鸭胗，油花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给我切半斤！
"财务科的小张第一个冲过来，鼻尖几乎要戳进卤汁里，"上回带回家，我爹连汤都拌饭吃了。
"林建国手起刀落。
薄如蝉翼的肉片飞上油纸，淋一勺老卤，撒把香菜。
动作快得像耍把式。
三轮车周围很快挤满人。
纺织厂的女工，炼钢车间的老师傅，连食堂掌勺的刘师傅都探头张望。
铝盆眼见着要空，林建国摸出铁饭盒，又变魔术似的端出半盆卤鸡爪。
"建国！
"炸雷般的吼声突然劈过来。
保卫科长带着三个壮汉堵在巷子口，橡胶棍啪啪抽打手心："可算逮着你了！
"人群呼啦散开。
林建国抄起铝盆往三轮车上一扣，蹬车就跑。
热风裹着卤香扑在脸上，后头橡胶棍砸在铁皮车斗上，哐当乱响。
拐过化肥厂废仓库时，车链子咔地断了。
林建国抱着铝盆滚进臭水沟，卤汁混着污水浸透的确良衬衫。
"跑啊？
接着跑？
"保卫科长喘着粗气逼近，橡胶棍戳在他锁骨上，"投机倒把，屡教不改，今天非送你进局子！
"铝盆被一脚踢飞。
酱色的卤汁泼在墙上，像幅荒诞的泼墨画。
......林建国猛地睁眼。
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墙上的月份牌显示1983年6月7日。
枕边半导体收音机正在播报："中央决定严厉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他掐了把自己大腿。
疼。
不是梦。
床头搪瓷缸里还有半缸卤水，那是昨晚试的新配方。
林建国扑过去灌了一大口。
熟悉的咸鲜在舌尖炸开，混着十几种香料的味道。
"哥！
"木板门被踹开，十六岁的妹妹林小满举着扫把冲进来，"妈让你去副食品公司面试！
""不去。
"林建国扯过汗衫套上，后脊梁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妈说你要再摆摊，她就喝敌敌畏！
"林建国从床底拖出个樟木箱子。
掀开盖，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玻璃罐。
每个罐子里泡着不同的香料，标签上是他上辈子研究了二十年的配方。
"告诉妈，"他抓出把八角在掌心搓了搓，"这回咱们不光要摆摊，还要开全县城最大的卤味店。
"......钢铁厂下班的汽笛响过三遍，林建国己经在新华书店门口支好摊子。
这次用的煤炉子，铁锅里卤汁咕嘟冒泡。
他特意没盖锅盖，让香气顺着晚风飘满整条解放路。
"小伙子，这卤蛋怎么卖？
"戴眼镜的中年人停下自行车。
"一毛五，您尝尝。
"林建国用竹签扎起颗酱色卤蛋。
蛋壳敲出蛛网纹，茶褐色的卤汁渗进蛋白，咬开能看到蛋黄里沙状的胶质。
中年人咬了一口，突然瞪大眼睛："这味道......""像不像三十年前老德兴的秘方？
"林建国擦擦手，"我爷爷当年是德兴斋的二灶。
"这是现编的。
上辈子他扒遍县志，才在发黄的报纸上找到这家解放前就关张的老店。
"来二十个！
"中年人掏出工作证拍在摊位上，"我是地区商业局的，下个月省里搞食品展销会，你必须来参加！
"林建国低头看工作证。
照片旁边印着"副局长陈为民"。
第一滴雨砸在铁锅边沿时，摊子前己经排了十几个人。
林建国把最后半锅卤豆干倒进铝饭盒，抬头看见三个穿蓝制服的人挤开人群。
"又是你！
"工商所的老赵捏着罚款单冷笑，"无证经营，非法牟利，跟我们走一趟。
"林建国没动。
他摸出陈副局长留下的名片，轻轻放在秤盘上："领导，省里展销会要我带三百斤卤味参展，您看......"雨越下越大。
老赵盯着名片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抓起个卤蛋塞进嘴里。
酱色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明天来所里办执照。
"他含糊不清地说，转头冲同事吼，"愣着干啥？
帮人家收摊啊！
"林建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煤炉子被雨浇得滋滋响，白雾混着卤香腾起半人高。
他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撑伞的手腕细白，像截嫩藕。
姑娘走过来，伞沿压得很低："能尝尝你的卤鸡爪吗？
"声音软得像糯米糕。
林建国看清伞下的脸，手里的铁勺当啷掉进锅里。
上辈子害他倾家荡产的女人，现在看起来最多十八岁。
开头修改建议 (可选)
林建国蹲在国营食品厂后门的阴凉处，汗珠顺着眉骨滴到水泥地上，瞬间蒸发了。
"林哥，又来卖卤味啊？
"门卫老王叼着烟，斜眼瞟他三轮车上的铝盆，"上回保卫科长可说了，再逮着要没收家伙什。
"林建国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包"大前门"塞过去："您帮着通融，我这就走。
"铝盆掀开，卤香混着热浪轰地炸开。
酱色透亮的猪头肉叠成小山，边上码着卤豆干和鸭胗，油花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给我切半斤！
"财务科的小张第一个冲过来，鼻尖几乎要戳进卤汁里，"上回带回家，我爹连汤都拌饭吃了。
"林建国手起刀落。
薄如蝉翼的肉片飞上油纸，淋一勺老卤，撒把香菜。
动作快得像耍把式。
三轮车周围很快挤满人。
纺织厂的女工，炼钢车间的老师傅，连食堂掌勺的刘师傅都探头张望。
铝盆眼见着要空，林建国摸出铁饭盒，又变魔术似的端出半盆卤鸡爪。
"建国！
"炸雷般的吼声突然劈过来。
保卫科长带着三个壮汉堵在巷子口，橡胶棍啪啪抽打手心："可算逮着你了！
"人群呼啦散开。
林建国抄起铝盆往三轮车上一扣，蹬车就跑。
热风裹着卤香扑在脸上，后头橡胶棍砸在铁皮车斗上，哐当乱响。
拐过化肥厂废仓库时，车链子咔地断了。
林建国抱着铝盆滚进臭水沟，卤汁混着污水浸透的确良衬衫。
"跑啊？
接着跑？
"保卫科长喘着粗气逼近，橡胶棍戳在他锁骨上，"投机倒把，屡教不改，今天非送你进局子！
"铝盆被一脚踢飞。
酱色的卤汁泼在墙上，像幅荒诞的泼墨画。
......林建国猛地睁眼。
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墙上的月份牌显示1983年6月7日。
枕边半导体收音机正在播报："中央决定严厉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他掐了把自己大腿。
疼。
不是梦。
床头搪瓷缸里还有半缸卤水，那是昨晚试的新配方。
林建国扑过去灌了一大口。
熟悉的咸鲜在舌尖炸开，混着十几种香料的味道。
"哥！
"木板门被踹开，十六岁的妹妹林小满举着扫把冲进来，"妈让你去副食品公司面试！
""不去。
"林建国扯过汗衫套上，后脊梁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妈说你要再摆摊，她就喝敌敌畏！
"林建国从床底拖出个樟木箱子。
掀开盖，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玻璃罐。
每个罐子里泡着不同的香料，标签上是他上辈子研究了二十年的配方。
"告诉妈，"他抓出把八角在掌心搓了搓，"这回咱们不光要摆摊，还要开全县城最大的卤味店。
"......钢铁厂下班的汽笛响过三遍，林建国己经在新华书店门口支好摊子。
这次用的煤炉子，铁锅里卤汁咕嘟冒泡。
他特意没盖锅盖，让香气顺着晚风飘满整条解放路。
"小伙子，这卤蛋怎么卖？
"戴眼镜的中年人停下自行车。
"一毛五，您尝尝。
"林建国用竹签扎起颗酱色卤蛋。
蛋壳敲出蛛网纹，茶褐色的卤汁渗进蛋白，咬开能看到蛋黄里沙状的胶质。
中年人咬了一口，突然瞪大眼睛："这味道......""像不像三十年前老德兴的秘方？
"林建国擦擦手，"我爷爷当年是德兴斋的二灶。
"这是现编的。
上辈子他扒遍县志，才在发黄的报纸上找到这家解放前就关张的老店。
"来二十个！
"中年人掏出工作证拍在摊位上，"我是地区商业局的，下个月省里搞食品展销会，你必须来参加！
"林建国低头看工作证。
照片旁边印着"副局长陈为民"。
第一滴雨砸在铁锅边沿时，摊子前己经排了十几个人。
林建国把最后半锅卤豆干倒进铝饭盒，抬头看见三个穿蓝制服的人挤开人群。
"又是你！
"工商所的老赵捏着罚款单冷笑，"无证经营，非法牟利，跟我们走一趟。
"林建国没动。
他摸出陈副局长留下的名片，轻轻放在秤盘上："领导，省里展销会要我带三百斤卤味参展，您看......"雨越下越大。
老赵盯着名片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抓起个卤蛋塞进嘴里。
酱色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明天来所里办执照。
"他含糊不清地说，转头冲同事吼，"愣着干啥？
帮人家收摊啊！
"林建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煤炉子被雨浇得滋滋响，白雾混着卤香腾起半人高。
他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撑伞的手腕细白，像截嫩藕。
姑娘走过来，伞沿压得很低："能尝尝你的卤鸡爪吗？
"声音软得像糯米糕。
林建国看清伞下的脸，手里的铁勺当啷掉进锅里。
上辈子害他倾家荡产的女人，现在看起来最多十八岁。
开头修改建议 (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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