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与死
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冰冷而庞大的意识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带着现代都市的喧嚣碎片、高考的压力、猝死的剧痛与茫然，粗暴地冲垮了他原本的意识！
剧烈的灵魂撕裂感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滚落床下，眼前光怪陆离，现代病房的惨白灯光与民国卧房的雕花窗棂疯狂交织闪烁。
“呃啊——！”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毯上，冷汗瞬间浸透了丝绸睡衣。
就在这时——“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卧房那扇厚重的红木房门，竟如同被攻城巨锤轰击，从外面被整个撞得粉碎！
木屑如雪片般纷飞，刺鼻的腐臭瞬间填满了李月华（此刻己是李逸安意识主导，但身体本能和碎片记忆仍在）的鼻腔。
他头痛欲裂，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半，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视野里却只有一片模糊晃动、散发着死气的黑影和那几双贪婪逼近的猩红眼眸。
“吼——！”
非人的嘶吼近在咫尺，枯爪带着腥风当头抓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孽障！
休得伤我儿！”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响起！
李承宗的身影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从门外阴影中冲出！
他手中紧握着一面巴掌大小、刻满繁复符文的青铜古镜——正是林晚棠当年留下的法器之一，三光镇厄仪！
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内嵌日曜石、月魄玉、星辉砂三色奇石，此刻正随着李承宗咬破指尖将血抹上，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三色光华！
“嗡——！”
三色光柱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照射在最前面的三只僵尸身上！
那几只凶悍的僵尸如同被滚油泼中，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上冒出滋滋的黑烟，动作瞬间僵首，竟被那光芒死死钉在原地！
“华儿！
快跑！”
陈婉如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利和恐惧，她紧随李承宗身后，手中紧攥着一把浸染了朱砂和黑狗血的桃木钉，奋力掷向另一只试图绕过光柱扑来的僵尸，暂时阻了它一阻。
李月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灵魂融合的剧痛和茫然。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陈婉如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冰凉的手心带着剧烈的颤抖，拽着他向楼梯口狂奔。
“爹！”
李月华下意识地回头嘶喊。
这一回头，却成了他永生无法磨灭的噩梦。
只见那被三光暂时定住的三只僵尸后方，一个裹在浓郁黑气中的高大身影——正是尸魇老怪，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它只是随意地挥了挥那枯骨般的手臂，一股沛然莫御的阴风便狠狠撞在李承宗身上！
“噗！”
李承宗如遭重锤，鲜血狂喷，手中的三光镇厄仪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那三只被定住的僵尸立刻恢复了行动，其中一只更是猛地扑上，枯黑的爪子如同巨大的铁钳，狠狠抓住了李承宗的双腿！
“咔嚓！
嗤啦——！”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皮肉撕裂声刺破耳膜！
鲜血如同喷泉般迸溅在雕花地板上，染红了大片织锦地毯。
李承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住楼梯口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嘶吼：“跑……！
去……任家镇……找你舅舅……林九！！！”
那声音，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最后警钟，带着一个父亲绝望的托付，狠狠砸在李月华的心上！
“爹——！！！”
李月华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想冲回去，身体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死死拽住。
“走啊！
华儿！
别让你爹白死！”
陈婉如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凄厉，她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几乎是拖拽着完全僵住的李月华，踉踉跄跄地冲下楼梯。
一楼大厅，早己是人间地狱。
昔日精美的瓷器碎落一地，红绸被撕扯得如同破布，浓稠的血液在地上肆意流淌。
仆役、护院的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几具刚刚转化的行尸正贪婪地啃噬着。
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陈婉如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祠堂！
她拉着李月华，凭借着对家中格局的无比熟悉，在混乱的厅堂、回廊间左冲右突，险之又险地避开扑来的黑影。
终于，祠堂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
“快！
进去！”
陈婉如一把将李月华推进祠堂，反手死死关上大门，迅速插上门栓。
她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迹粘在脸上，发髻早己散乱。
李月华惊魂未定，看着养母，声音嘶哑：“娘…我们…没有我们了，华儿！”
陈婉如打断他，眼神决绝得可怕。
她猛地冲到祠堂最深处供奉的祖宗牌位前，目光锁定在最上方、最厚重的一块紫檀木祖牌上。
没有丝毫犹豫，她双手抓住祖牌两侧，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下一掼！
“哐当——咔嚓！”
祖牌重重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瞬间西分五裂！
碎裂的木块中，赫然露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兽首机关！
“记住！
去任家镇！
找你舅舅林九！
只有他能帮你！”
陈婉如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她猛地按下那兽首机关！
“轰隆隆……”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地下传来。
就在供奉着李氏先祖画像的墙壁下方，一块巨大的青石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一股陈年的土腥气和阴冷的风从中涌出。
密道！
李月华震惊地看着这个从未知晓的逃生通道，又猛地看向陈婉如：“娘！
密道开了！
我们一起走！”
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拉陈婉如一起。
“不！
华儿！”
陈婉如却猛地后退一步，挡在了密道入口前，脸上露出一抹凄然却又无比温柔的苦笑，眼中蓄满的泪水终于滚滚落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视若亲生、呵护了二十年的孩子，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替我们…好好活下去…”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山岳般的重量。
“娘！
不！
要走一起走！”
李月华急了，就要上前硬闯出来。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陈婉如眼中闪过最后一丝不舍，随即化为无比的决绝！
她猛地伸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
李月华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推得向后踉跄数步，跌入了那黑黢黢的洞口！
“娘——！！！”
“咣当！”
沉重的铁门在陈婉如身后轰然落下！
冰冷的金属撞击声隔绝了内外，也彻底隔绝了李月华的视线和嘶喊！
门外，传来僵尸疯狂的撞门声和陈婉如最后那一声带着无限眷恋、仿佛穿透铁门的轻仿佛穿透铁门的轻柔话语：“替娘…看看西湖雪…”紧接着，是铁门被巨大力量撞击的闷响，以及…利爪撕裂皮肉、骨骼折断的恐怖声音！
那声音清晰地透过厚重的铁门，钻进李月华的耳朵里！
“呃啊——！！！”
李月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痛得他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台阶上，浑身剧烈地颤抖。
养母最后那温柔的回眸和凄美的笑容，与门外传来的恐怖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最残忍的图景，瞬间击垮了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