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虚假的回响
林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上岸。
他身上的功能性外套己经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但身体的寒冷，远不及内心的冰封。
“普罗米修斯……奇美拉……”那几个破碎的词语，像幽灵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盘旋，每一次回响，都让他的头痛加剧一分。
他的记忆系统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那些他坚信不移的“过去”，比如第一次在黑市淘到二手脑机接口的喜悦，第一次成功为小混混抹除斗殴记忆后赚到的第一笔钱，甚至是对亡故养母的模糊思念……这些构成他“林陌”这个身份的基石，此刻都像是被病毒感染的文件，布满了乱码和错误提示。
代表“核心身份认知”的区域，正被一个微小的黑点疯狂侵蚀。
那个黑点，就是刚刚吸收的“禁区碎片”。
它像一个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伪造记忆，并释放出那些冰冷的、不属于他的真实片段。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数据即是真理，情感是最大的BUG…………洗掉他，让他成为自己作品的体验者……陌生的声音，熟悉的场景。
一间充满了未来感，却又冰冷得毫无人气的会议室。
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对他投来或愤怒或怜悯的目光。
“不……这不是我……”林陌低声嘶吼，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试图将这些入侵的画面驱逐出去。
但他越是反抗，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他甚至能闻到那间会议室里，空气净化器散发出的淡淡松木清香。
这是真实。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却又无比真实的“真实”。
他必须搞清楚。
林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到操作台前。
他调出了刚才入侵自己大脑的“禁区碎片”的原始数据流。
它己经被他的系统吸收，但残留的路径信息还在。
他要像一个侦探，循着凶手留下的脚印，找到它的源头。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工作。
他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数据之海，过滤掉数以亿计的无用信息，追踪着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酸雨停了，新一轮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专注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终于，在数据流的最深处，他找到了一个被加密、被伪装、被层层保护起来的信标。
它像一个沉睡在海底的古老遗迹，散发着微弱的信号。
“破译它。”
林陌对自己下令。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流淌。
这个信标的加密方式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而精妙，充满了逻辑陷阱。
设计它的人，无疑是一个顶尖的天才，或者说……疯子。
在破译的过程中，林陌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某些算法的结构，某些加密的思路，竟然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和另一个自己下棋。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当最后一层密码被解开时，信标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给出一个具体的坐标或者名字。
它只吐出了一小段音频和一张模糊的图片。
图片上是一家酒吧的招牌，上面用复古的霓虹灯管扭曲着三个字——“失落天堂”。
而那段音频，则是一个经过处理的、无法分辨性别的声音，低沉地吟唱着一句古老的诗：“……在无梦的睡眠中，他所窃取的火焰，仍在燃烧……”林陌的瞳孔骤然收缩。
失落天堂。
沉渊区最著名的信息中转站之一，一个鱼龙混杂、黑白两道都默认的“中立区”。
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但他从未去过。
因为那里的水太深，规矩太复杂，不是他这种喜欢独来独往的技术人员该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诊所的安防系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警告。
检测到低功率扫描探针……来源：永序集团公共网络。
林陌的心猛地一沉。
永序集团！
那个掌控着整个新京都，垄断了灵境网络的巨无霸！
他的诊所有着军用级别的反扫描屏蔽，普通的黑市探针根本不可能发现。
只有永序集团，凭借着对整个城市网络的底层权限，才能进行这种无声无息的渗透。
他们为什么会扫描这里？
是因为刚才的客户？
还是因为……他触碰了那个不该触碰的碎片？
林陌迅速切断了所有外部网络连接，将自己的核心数据打包加密，转移到一块离线的物理硬盘上。
他很清楚，被永序集团盯上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城市，没有人能从他们的视线中逃脱。
他必须在他们找上门之前，赶到“失落天堂”，找到答案。
他抓起那块承载着他所有秘密的硬盘，塞进外套内袋，又从墙壁的暗格里取出一把小巧但致命的电磁手枪。
枪身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不知道舞台背后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待在原地，扮演那个名为“林陌”的傀儡。
他戴上兜帽，拉开合金门，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沉渊区那永不熄灭的霓虹夜色中。
身后，诊所内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悄然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