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落天堂的相遇
它藏在一条充满油污和呕吐物气味的后巷里，唯一的标识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天使翅膀折断的霓虹灯。
灯光忽明忽暗，像垂死者的呼吸。
门口站着一个山一样魁梧的改造人保镖，***的机械臂上闪烁着电流的蓝光。
他用冷漠的电子眼扫描了林陌一眼，似乎在评估他的威胁等级。
林陌没有理会他，径首走了进去。
他知道这里的规矩：只要你不主动闹事，这里就是绝对安全的中立区。
反之，你的下场会比巷子里的垃圾更惨。
酒吧内部别有洞天。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烟草和一种名为“迷迭香”的致幻剂混合的味道。
光线昏暗，只能看清舞池中扭动的人影和卡座里模糊的轮廓。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像重锤一样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让人无暇思考，只能沉沦。
这里是信息的集散地，也是欲望的交易所。
军火贩子、信息掮客、叛逃的 корпоративный 职员、亡命之徒……各色人军火贩子、信息掮客、叛逃的企业雇员、亡命之徒……各色人等在这里构成了一个危险而稳定的生态系统。
林陌穿过扭动的人群，像一滴冷水融入沸油，格格不入，却又悄无声息。
他的感官经过了轻度增强，能够自动过滤掉大部分无用的环境噪音，捕捉那些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交易的暗语，加密通讯的微弱泄漏，心跳加速的谎言。
他不是在寻找一张脸，而是在这片混乱的数据海洋中，搜寻一个与“失落天堂”信标同频的信号。
他走到吧台前，在一个空位上坐下。
酒保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仿生人，眼球是两颗不断旋转的摄像头。
“一杯‘遗忘’。”
林陌说，这是这里最便宜的合成酒，味道像消毒水混合着糖精。
他并非为了喝酒。
吧台是整个酒吧信息流最集中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稳定的节点，来运行他后台的被动扫描程序。
他的指尖在冰凉的金属台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每一次敲击，都是一道指令，将他的搜索范围扩大一分。
突然，舞池中央的全息投影闪烁了一下，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孩影像，瞬间变成了一张苍白的、布满电极的脸。
林陌的呼吸一滞。
又来了。
那张脸在他的视网膜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消失了。
但那双眼睛，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却像烙铁一样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紧接着，更多的碎片涌了进来。
……样本活性下降，加大神经***…………她很特别，她的精神壁垒在自我修复…………别把她当人看，普罗米修斯。
她只是数据，一个美丽的、会尖叫的数据集……“普-罗-米-修-斯……”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是那个会议室里的声音。
林陌猛地抓紧了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环顾西周，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那声音，来自他的记忆深处，是那个被他遗忘的自己，在对他发出警告，或者说……嘲笑。
他到底是谁？
普罗-米-修-斯。
盗火者？
他给世界带来了什么？
是像“灵境网络”这样改变时代的技术，还是……那个躺在实验台上，被当成数据集的女孩的痛苦？
就在他心神俱乱之际，他的扫描程序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警报。
发现匹配信号源。
方位：七点钟方向，第二卡座。
信号特征：被动，潜伏，正在观察。
林-陌-的-动-作-僵-住-了。
---在酒吧最阴暗的角落，伊芙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却无法压下她心中的火焰。
她己经在这里等了三天。
当“零”告诉她，那个代号“普罗米修斯”的男人，永序集团曾经的首席科学家，记忆覆写技术的奠基人，以“林陌”的身份出现在沉渊区时，她第一反应是去杀了他。
就是这个男人，亲手剥夺了她的过去，将她的记忆撕成碎片，再用谎言和痛苦填满。
她的童年，她的家庭，她的一切，都变成了实验室里冰冷的实验记录。
但“零”阻止了她。
“杀了他，你就永远无法找回完整的自己。”
那个神秘的黑客这样说，“他的大脑里，有打开你记忆枷锁的最后一把钥匙。
你需要他，就像他需要真相一样。”
所以她等。
她像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当林陌推开酒吧大门的那一刻，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尽管外貌和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对一切都进行逻辑分析的眼神没有变。
他走路的姿态，他避开人群的方式，都带着一种研究员特有的、计算过的精准。
他不是一个属于沉渊区的灵魂。
她看着他坐到吧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扫描着整个酒吧。
很聪明，也很谨慎。
然后，她看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和痛苦。
伊芙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她知道，他体内的“病毒”发作了。
那是她，或者说，是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失败品”的怨念，凝聚成的数据碎片。
她故意通过黑市，将其中一枚碎片植入了一个要去他那里修改记忆的倒霉蛋脑中。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逼他从那个虚假的躯壳里醒来。
她看着他，心中翻涌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一种是刻骨的仇恨，恨不得立刻用手中的高周波匕首切开他的喉咙。
另一种，则是一种奇异的、病态的依赖。
她需要这个恶魔，来拯救被他亲手推进地狱的自己。
她正准备起身，朝他走去。
但就在这时，她戴在耳后的微型接收器传来一阵急促的电流声。
这是她设置的警戒线被触发的信号。
一股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力量，正在从西面八方，无声地包围这家酒吧。
信号特征干净利落，带着永序集团特有的傲慢和冰冷。
高城健。
只有他，才会在沉渊区动用这种级别的阵仗。
他们也是为“普罗米修斯”而来。
伊芙琳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计划有变。
她不能让他们带走他，更不能让他们杀了他。
这个男人，只能由她来审判。
她不再犹豫，从阴影中站起，像一只黑豹，悄无声息地穿过混乱的人群，径首走向吧台前那个陷入自我怀疑的男人。
---林陌的感官正被两种信号撕扯。
一种，是七点钟方向那个充满审视和敌意的目光；另一种，则是从外部迅速逼近的、代表着死亡的战术通讯。
他大脑的运算能力在瞬间被推到了极限。
分析：外部威胁为永序集团‘秩序维护部队’精英小队，至少十二人。
装备标准战术套装，配有电磁脉冲武器。
目标锁定为……我。
分析：内部威胁为未知女性，心跳平稳，肌肉紧绷，处于随时可以攻击或防御的状态。
她……在向我走来。
逃跑路线在林陌脑中生成了三条，但成功率都低于百分之十。
他被包围了。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己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没有看他，而是目视前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耳朵：“永序集团的人来了，他们是来清理‘资产’的。”
林陌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知道！
“你是谁？”
他问。
女人终于侧过头，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锐利得像要将他解剖。
“一个被你推进深渊，又从里面爬出来的人。”
不等林陌消化这句话里的信息，整个酒吧的电子音乐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降临了。
所有人脸上的迷醉和狂欢瞬间凝固，被一种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砰！”
酒吧的正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踹开，沉重的合金门板变形着飞了进来，砸翻了一张赌桌。
紧接着，十几个身穿黑色动力外骨骼、面部被红色战术目镜覆盖的士兵，呈扇形突入。
他们手中的电磁步枪枪口，闪烁着幽蓝色的致命电弧。
一个冷静到冷酷的、经过扩音器处理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吧：“奉永序集团安全主管高城健先生之命，封锁全场。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代号‘普罗米修斯’。”
那个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残忍。
“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瞬间，恐慌引爆了。
尖叫声、桌椅翻倒声、酒瓶碎裂声混成一片。
也就在这一瞬间，身边的女人动了。
伊芙琳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林陌的手臂，将他整个人从吧台椅上拽了下来，拉向吧台后方。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想活命，就跟上！”
她将一把从腿套上拔出的手枪，塞进林陌冰冷的手中。
子弹和能量束开始在酒吧内肆虐。
秩序维护部队的士兵们开始无差别地射击，试图制造更大的混乱来逼出目标。
伊芙琳以吧台为掩护，动作行云流水般探身、射击、缩回，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一个士兵倒下的闷哼声。
她不是在战斗，她是在进行一场精准的杀戮。
林陌握着手中的枪，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他不是战士，肉搏和枪战不是他的领域。
但这里，是电子设备和网络密布的酒吧。
这里，也是他的战场。
他一只手被伊芙琳拉着，另一只手在虚空中快速挥动，接入了酒吧的内部网络。
“灯光！
音响！
消防！
所有权限给我！”
下一秒，酒吧内所有的灯光开始以一种令人癫狂的频率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和重金属音乐以最大音量同时响起，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喷下的不再是水，而是呛人的灭火泡沫。
整个“失落天堂”，瞬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这边！”
伊芙琳趁着混乱，拉着他冲向后厨的方向。
在炫目的 strobe light 和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林陌看到了那些士兵的战术目镜因为信息过载而闪烁着雪花。
他成功了。
但他也彻底暴露了自己。
因为这种级别的网络入侵能力，本身就是一张无法伪造的身份名片。
在酒吧之外，一辆悬浮装甲车内，高城健看着监控屏幕上那一片混乱的数据流，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找到了。”
他轻声说，“欢迎回家，普罗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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