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不沾的秘密
她习惯性地放慢脚步，目光越过铁丝网，落在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身上。
连续三个月了，每个工作日的清晨，他都会在这里练投篮。
男生投篮的姿势很好看，屈膝、抬臂、手腕轻压，动作流畅得像慢镜头回放。
可奇怪的是，每当苏晓经过铁丝网，他投出的球总会在篮筐上磕一下，然后晃晃悠悠地滚下来——标准的三不沾。
今天也不例外。
苏晓刚走到铁丝网旁的梧桐树下，就听见“哐当”一声，篮球在篮板上弹了个诡异的弧线，首首落在她脚边。
男生快步跑过来捡球，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露出一截利落的短发。
“抱歉。”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晓这才看清他的脸，眉眼干净，睫毛很长，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没事。”
她踢了踢脚边的篮球，男生弯腰捡球时，她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缠着圈白色胶带，“你手受伤了？”
男生的动作顿了一下，把篮球抱在怀里：“老伤了。”
他没多说，转身走回三分线，这次却没再投篮，只是抱着球站在原地，背影在晨雾里显得有些单薄。
苏晓抱着书继续往前走，心里却犯了嘀咕。
她见过这个男生打球，上周日的院系对抗赛上，他作为计算机系的主力后卫，三分球几乎百发百中，带领队伍逆转了比分。
怎么一到清晨单独训练，尤其是她经过的时候，就频频投出三不沾？
这个疑问像颗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特意调整了出门时间，有时早五分钟，有时晚十分钟，却总能精准地赶上男生的“三不沾时刻”。
更奇怪的是，只要她走出篮球场的视线范围，身后准会传来篮球空心入网的清脆声响。
周五清晨，苏晓故意在铁丝网外的长椅上坐下，假装背单词。
男生的投篮节奏明显乱了，连续五个三不沾后，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篮球往地上狠狠一砸。
篮球弹起来越过铁丝网，正好滚到苏晓脚边。
“看来今天手感不好。”
苏晓捡起篮球，隔着铁丝网递给他。
男生接过球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
他扯了扯连帽衫的帽子，把半张脸埋在衣领里。
苏晓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有块新鲜的茧子，像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你是计算机系的江熠吧？”
苏晓突然开口，上周看比赛时，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男生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认识我？”
“上周看了你们的比赛，三分很准。”
苏晓笑了笑，“不过和现在反差有点大。”
江熠的耳朵微微发红，抱着篮球转身走向球场中央：“晨练只是活动身体。”
他投出今天第一个空心球，篮球穿过篮网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苏晓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也是在这个篮球场，她晚自习回宿舍时，看到有人翻越铁丝网时摔了下来，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吓得赶紧打了急救电话，还把自己的伞留在了现场。
后来听说计算机系有个男生摔断了腿，休养了很久才康复，难道就是他？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跳。
她收拾好书站起身，刚要离开，却发现长椅底下有个黑色的本子。
封面是磨旧的篮球图案，看起来像是江熠的训练日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本子捡了起来，打算明天还给失主。
回到宿舍，苏晓忍不住翻开了日记。
第一页的字迹和她想象中不一样，清秀工整，不像个常年打球的男生写的。
她往后翻着，渐渐被里面的内容吸引——“3月12日，今天在篮球场看到那个女生了，她抱着书走得很快，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3月15日，试着在她经过时投了个三不沾，她果然停下来看了一眼！”
“3月20日，今天头偏得太明显了，她好像在笑我，耳朵好烫。”
苏晓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指有些颤抖地继续翻页。
日记里记录着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刻意偷偏，到后来的紧张失误，字里行间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首到翻到某一页，她的呼吸突然顿住了。
那页夹着一张照片，是用手机拍的雨夜篮球场，照片角落能看到一把粉色的雨伞。
下面的文字让她眼眶发热：“12月7日，雨夜翻墙去实验室改代码，没想到摔了下来。
模糊中看到有人跑过来，把伞塞给我就跑了。
后来才知道是中文系的苏晓同学，她甚至没留下名字。”
“12月15日，医生说可能要错过省赛了，有点难过。
但想到她冒雨救我，就觉得这点伤不算什么。”
“3月1日，终于能重新打球了。
今天在篮球场看到她，突然想让她注意到我，就故意投偏了球。
第108天，她终于和我说话了。”
原来那些离谱的三不沾，全是他刻意为之的小心思。
苏晓合上日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想起自己那天确实急着赶回去交论文，放下伞就跑了，没想到这个举动会被他记这么久。
周六清晨，苏晓特意起了个大早，抱着日记去了篮球场。
江熠己经在训练了，没有她的干扰，他的投篮百发百中，篮球入网的声音清脆悦耳。
“你的日记本掉了。”
苏晓把本子递给他，注意到他今天没戴帽子，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显得格外清爽。
江熠看到日记本的瞬间，脸“唰”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想合上：“我……第108天的记录很有趣。”
苏晓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过你今天手感不错，看来没有我这个‘干扰项’确实不一样。”
江熠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抓着日记本的手指关节都在发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没关系。”
苏晓打断他，指了指他的左手手腕，“你的伤好了吗？
上次雨夜摔得很严重吧？”
江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眼睛亮了起来：“那天救我的人……真的是你？”
得到苏晓肯定的点头后，他突然笑了，眉眼弯弯的，像藏着星光，“我找了你很久，问遍了各个系的同学，都没人知道是谁在雨夜送了把粉色的伞到医务室。”
“只是举手之劳。”
苏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你为了让我回头，故意投那么多三不沾，手不酸吗？”
“酸，但值得。”
江熠的目光很亮，首首地看着她，“省赛因为受伤没能参加，本来很遗憾，但现在觉得，能认识你更幸运。”
阳光渐渐驱散了晨雾，洒在篮球场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江熠突然拿起篮球，朝苏晓递过来：“要不要试试？”
苏晓摇摇头：“我不会打篮球。”
“我教你啊。”
江熠的笑容很真诚，“就从最基础的投篮开始，保证你不会投三不沾。”
那天的篮球场格外热闹。
苏晓在江熠的指导下笨拙地练习投篮，篮球总是砸在篮板上弹回来，惹得两人频频发笑。
偶尔有早起的同学经过，都会好奇地看向这对在球场上嬉闹的身影。
“你看，这样屈膝，手腕用力。”
江熠站在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调整姿势，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对，就是这样，投！”
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入篮筐。
苏晓惊喜地跳起来：“我投进了！”
“厉害吧？”
江熠笑着递给她一瓶水，“看来你很有天赋。”
苏晓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气息。
她看着江熠额角的汗水和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那些离谱的三不沾，大概是青春里最笨拙也最动人的告白。
从那天起，清晨的篮球场多了个身影。
苏晓会抱着书坐在场边等江熠训练结束，有时也会拿起篮球，在他的指导下投几个球。
江熠再也没有投过三不沾，他的三分球依旧精准，只是每次投进球后，总会第一时间看向场边的苏晓，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要灿烂。
某天训练结束后，江熠突然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里面是枚小小的篮球造型胸针，上面刻着“108”的字样。
“纪念我们认识的第108天。”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省赛预选赛下周开始，你……能来看看吗？”
苏晓把胸针别在书包上，用力点头：“当然，我还要看你投进所有三分球，一个都不能少。”
省赛那天，苏晓坐在观众席的前排，手里紧紧攥着加油棒。
当江熠投进绝杀的三分球时，全场沸腾了。
他在欢呼声中朝观众席看来，目光精准地找到苏晓，隔着拥挤的人群，朝她比了个投篮的手势。
苏晓笑着朝他挥手，心里忽然明白，那些看似离谱的三不沾，其实是命中注定的轨迹。
就像篮球总会找到篮网，有些人，不管绕多少弯路，最终都会奔向彼此。
比赛结束后，江熠抱着奖杯走到她面前，额角还带着汗水：“下次晨练，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投篮？”
苏晓看着他眼里的星光，用力点头：“好啊，不过这次不准再投三不沾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篮球场上的欢呼声渐渐远去，只剩下少年少女轻快的脚步声，和篮球在地面上弹跳的“砰砰”声，像一首未完待续的青春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