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脑海里的声音却因此吵得愈发激烈。”
看到了吗?!
她画的就是我们!
是我们干的!
多么……完美的杰作!
“冰冷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陶醉和自豪,仿佛在欣赏一幅名画。”
杀了她!
让这最后一件作品也变得完整!
“”…不…不是的…“微弱的声音泣不成声,反复否定着,却拿不出任何证据,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毫无征兆地从天际蔓延开来。
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飘落的灰烬诡异地悬浮在半空。
空气中那种铁锈与腐肉的腥气猛地变得浓烈,又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下去。
林夜和那个小女孩几乎同时抬起头。
一道青色的流光,如同划破污浊天幕的利剑,自远空疾射而来,其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前一瞬还在天边,下一瞬己然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悬停在了小溪对岸的上空。
光芒散去,露出一道身影。
来人身着月白云纹道袍,衣袂在残余的能量波动中轻轻摆动,不染尘埃。
他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五官端正,下颌留着三缕清须,眼神澄澈而深邃,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辉。
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与这片绝望污秽的废墟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他目光扫过下方的惨状,眉头微蹙,脸上浮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悲天悯人的沉痛。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那个蜷缩着、抖得更厉害的小女孩身上,然后又缓缓移向呆立在一旁、浑身破烂血迹斑斑的林夜。
林夜脑中那冰冷的声音瞬间变得警惕而暴怒:”是他!
就是这股令人作呕的、虚伪的清净味道!
伪君子!
道貌岸然的杂碎!
杀了他!
趁现在!
“而那微弱的声音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发出近乎祈祷的呢喃:”…仙…仙长…救了…我们…“道人,也就是云宸子,缓缓自空中落下,脚步轻点在地面的黑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无视了溪水的污浊,一步步走了过来,目光始终带着一种审视和……怜悯。
他在林夜身前几步外站定,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温和而带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无量天尊。
竟是……‘噬心寒狱’……哎,终究是来迟一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废墟,语气沉痛:“何等酷烈的手段,不仅夺人性命,竟连残魂执念都一并吞噬殆尽,化为这怨毒寒冰……施术者,当真是泯灭人性。”
这番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为这片地狱般的景象赋予了名称——“噬心寒狱”。
林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仿佛从天而降的“仙人”。
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压力,但那种温和的语气和悲悯的神情,又奇异地缓解了他一部分紧绷的恐惧。
云宸子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夜身上,更加仔细地打量着他,特别是在他破损衣物下露出的伤痕和那双空洞而迷茫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孩子,”他语气更加温和,“你……是这村中的幸存者?”
林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可怜……”云宸子缓缓走近,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淡淡的、如同松针清雪般的气息,暂时驱散了鼻尖那令人作呕的焦糊腥气。
“莫怕,恶徒己然远去。”
他在林夜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手中的那块布条:“‘夜’……这是你的名字?”
林夜再次点头。
“林夜?”
云宸子尝试着问。
听到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林夜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模糊的、无法捕捉的熟悉感一闪而逝。
他第三次点头。”
蠢货!
他在套你的话!
离他远点!
“脑中的冰冷声音厉声警告,却无法控制林夜的身体。
云宸子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浅笑,仿佛为得知他的名字而感到欣慰。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林夜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夜肩头的刹那,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林夜皮肤上几处细微的伤口附近,正萦绕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极淡的黑色寒气,正试图钻入他的体内,却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他骨髓深处的微弱力量排斥着。
云宸子的瞳孔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狂喜与贪婪飞速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果然!
老祖留下的“源种”己然苏醒,正在自发抵抗这外界的同源魔气!
这具身体,这完美的容器……他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浓,收回手,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
“魔气己然侵体,蚀魂之苦非常人所能承受……你能保有神智,己是万幸。”
他语气凝重,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孩子,你己无依无靠,此地亦不可久留。
若你愿意,可随我回山门,贫道或可设法为你驱除魔气,寻一线生机。”
他伸出手,这一次,手掌向上,递向林夜。
掌心温暖而干净,与他身后那片绝望的废墟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是抓住这只代表“生”的手,还是留在原地,等待未知的命运,或者……听从脑中那个声音的杀戮指令?
林夜看着那只手,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