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镇口老槐树下,后腰抵着粗糙的树皮,树影在他膝盖上摇晃,像谁在轻轻拨弄着一块褪色的布。
麻纸上的朱砂线条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青岚引气诀" 五个字却依旧扎眼。
三天前青岚宗外门执事来发功法时,他攥着衣角在人群里挤了两个时辰,手心的汗把排队领到的木牌都泡软了。
那执事穿着月白长袍,袖口绣着淡青色的云纹,说话时带着一股山巅云雾的清冷气:"凡我青岚宗辖地,十六岁以下少年皆可领此诀,三月后测试,能引气者入山门。
""引气......" 蒋程宇对着阳光举起麻纸,看朱砂纹路在光线下透出的淡红色。
他识字不多,药铺吴掌柜教过他一些常用字,图谱旁边的注解他连蒙带猜能看懂大半。
"感气如雾中寻丝,心定如磐石......" 这话他在心里默背了三天,可每次盘腿坐下,除了腿麻,什么感觉都没有。
身后传来独轮车的吱呀声,王婶的粗嗓门穿透晨雾:"程宇,又在看你那宝贝纸?
昨儿李屠户家小子说他打坐时手心发烫,你呢?
"蒋程宇慌忙把麻纸折好塞进怀里,布衫内侧己经被磨出个浅痕。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柴刀在背后的竹篓里晃了晃:"王婶早,我这就上山。
"王婶推着豆腐脑车走过,粗瓷碗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她的叹息:"这仙途哪是那么好走的?
你爹娘走得早,踏踏实实砍柴换米,娶个媳妇过日子才是正经。
"蒋程宇没应声,望着王婶的车辙在青石板上留下两道水痕。
他爹娘是五年前山里闹妖兽时没的,留下他一个人守着间漏雨的破庙。
镇上人都说他懂事,帮药铺晒药从不偷懒,替猎户背货总走在最前面,可没人知道他夜里总梦见爹娘说 "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
青岚宗的功法,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走到山脚下时,露水打湿了草鞋。
蒋程宇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又把麻纸掏出来。
阳光透过松针落在纸上,朱砂纹路像活过来似的在他眼前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图谱上的姿势盘腿坐好,双手交叠放在丹田 —— 吴掌柜说过,丹田就在肚脐眼下三寸。
闭眼的瞬间,松涛声、虫鸣声、远处瀑布的轰鸣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他试着摒除杂念,可越是想 "心定如磐石",脑子里的念头就越乱。
李虎昨天在河边炫耀时的嘴脸,王婶说的 "娶媳妇过日子",甚至药铺里当归的药味,都像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他除了觉得***发麻,连 "灵气" 的影子都没摸着。
蒋程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柴刀被他攥得咯咯响。
难道真像王婶说的,自己不是这块料?
他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这次学着图谱上说的 "观想"—— 想象天地间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萤火虫似的往自己身体里钻。
可光点没等来,倒听见石头缝里传来 "咔哒" 声。
蒋程宇睁开眼,看见块碧绿色的玉简卡在石缝里,边角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像是刚被野兽蹭下来的。
他把玉简抠出来,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来,上面刻着的 "岚" 字和青岚宗执事腰牌上的一模一样。
这要是哪个弟子掉的,肯定急着找吧?
蒋程宇摩挲着玉简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图谱上说 "灵玉可助感气"。
他犹豫了一下,把玉简揣进怀里,和麻纸贴在一起。
也许...... 试试也无妨。
砍柴的时候,他总忍不住摸怀里的玉简。
松木的油脂沾在手上,混着汗水有种奇怪的味道。
他砍得格外卖力,斧头劈进树干的闷响里,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
当最后一捆柴捆好时,日头己经爬到头顶,竹篓的绳子勒得肩膀生疼。
蒋程宇没首接下山,绕到了半山腰的望气台。
那是块方圆十丈的青石台,边缘刻着青岚宗的云纹,据说宗门弟子每月都会来这里 "望气"。
他踩着台阶上去时,石缝里的青苔滑得他差点摔跤。
站在石台中央,山风掀起他的衣角。
蒋程宇再次拿出麻纸,这次他没急着打坐,而是盯着那些朱砂线条发呆。
为什么别人能感应到灵气?
是自己的方法不对,还是...... 这功法根本就不适合自己?
他鬼使神差地掏出那块玉简,贴在眉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石台边缘的云纹突然闪过一丝微光。
蒋程宇屏住呼吸,感觉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抚平了,松涛声变得很远,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
他下意识地按照图谱姿势坐下,这次没刻意观想,只是任由那股清凉感在眉心扩散。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觉得指尖发麻,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蒋程宇猛地睁开眼,看见自己坐着的地方,坚硬的青石上竟留下了个浅浅的臀印!
他惊得差点滚下石台,伸手去摸那印记,石头冰凉依旧,可那凹陷却真实存在。
怎么会这样?
自己明明没用力......下山时,蒋程宇的脚步都是飘的。
他反复捏着那块玉简,冰凉的触感总能让他想起石台上的臀印。
如果这不是灵气,那是什么?
路过杂货铺时,老板正用磨刀石磨剪刀。
火星溅在石板上,留下一个个小黑点。
蒋程宇突然停下脚步 —— 磨刀石要顺着刀刃的纹路才能磨得锋利,那灵气,是不是也得顺着什么 "纹路" 才能进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麻纸,突然觉得那些朱砂线条或许不是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