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程宇把松明子往石壁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起来,照亮了佛像斑驳的脸。
他己经对着《青岚引气诀》坐了两个时辰,可丹田处除了晚饭那小半碗糙米粥的饱腹感,什么感觉都没有。
麻纸被他铺在膝盖上,朱砂纹路在跳动的火光里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感气如雾中寻丝......" 蒋程宇又念了一遍注解,指尖划过 "雾中" 二字。
他想起三年前跟猎户上山,遇上大雾,五步之外看不见人影。
那时他爹牵着他的手,说 "跟着脚下的路走,雾再大也迷不了方向"。
可现在,他连 "路" 在哪都不知道。
庙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他裹紧了身上打满补丁的夹袄。
怀里的玉简硌着肋骨,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白天在石台上留下的臀印总在眼前晃 —— 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蒋程宇把玉简掏出来,借着松明火光打量。
碧绿色的玉质里隐约有纹路流动,像山涧里的溪水。
他试着把玉简贴在眉心,和白天在石台上一样的清凉感涌上来,只是这次更淡,像晨露落在皮肤上。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目打坐。
这次没刻意追求 "心定",反而想起了爹教他辨认山路的诀窍 —— 不用盯着远处,看好脚下三寸的地方就行。
松明子爆出个火星,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没有刻意摒除杂念,只是任由那些念头像落叶似的飘来飘去,不去抓,也不去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觉得丹田处有点异样 —— 不是热,也不是凉,像是有颗小石子落进了静水潭,漾开一圈圈涟漪。
蒋程宇心头一紧,那感觉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不见了。
他急着想抓住,脑子里的念头又乱了起来,丹田处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感觉。
"差一点......" 他懊恼地捶了下地面,草屑沾在手上。
原来真的有感觉!
可为什么抓不住?
他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刚感觉到那丝涟漪,就被自己的紧张吓跑了。
首到松明子燃尽,庙里陷入黑暗,蒋程宇才靠着佛像坐下,望着庙顶破洞漏下的月光发呆。
也许自己真的太心急了。
就像晒药,吴掌柜总说 "急不得,得等太阳慢慢晒透"。
第二天一早,蒋程宇去药铺交完晒干的黄芩,特意多留了会儿。
吴掌柜正用戥子称川贝,药杵在碾槽里转着圈,发出规律的 "咯吱" 声。
"吴掌柜,您说这 气 到底长啥样?
" 蒋程宇蹲在药架旁,假装整理晒药的竹匾。
吴掌柜头也没抬:"傻小子,气哪有模样?
就像这川贝,看着是白的,磨成粉才显药性。
" 他顿了顿,碾药的动作慢下来,"不过老话说 人活一口气 ,这气啊,得顺,顺了才有力道。
""顺......" 蒋程宇念叨着这个字,想起山涧里的水,遇到石头就绕过去,从不会硬碰硬。
离开药铺时,他特意绕到河边。
晨露还挂在芦苇上,水流过鹅卵石,在石头周围画出一圈圈细密的漩涡。
蒋程宇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水里晃悠 —— 如果灵气像水流,那自己是不是就像块没开窍的石头?
他试着模仿水流的节奏呼吸,吸气时像水漫过石滩,呼气时像退潮的细浪。
刚开始总跟不上,要么吸得太急,要么呼得太快。
可当他盯着水面的旋涡发呆时,呼吸竟自然而然地跟上了那韵律。
就在这时,丹田处又传来那熟悉的涟漪感!
这次比昨晚更清晰,像指尖轻轻碰了下水潭。
蒋程宇屏住呼吸,不敢动也不敢想,任由那感觉慢慢扩散。
涟漪一圈圈荡开,顺着经脉往西肢蔓延,所过之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像是泡在温水里。
他甚至能 "看" 到那些涟漪在遇到堵塞的地方时,会像水流一样轻轻绕过去。
这就是...... 灵气?
蒋程宇猛地睁开眼,水面的旋涡被他的动作惊散。
那种舒服的感觉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丹田处淡淡的暖意。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差点掉进河里 —— 他真的感觉到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那 "气" 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但他确定自己抓住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上岸,柴刀都忘在了河边。
一路跑回破庙,他把自己关在佛像后面,又拿出那块麻纸。
这次再看那些朱砂纹路,突然觉得它们像极了刚才 "看" 到的经脉走向。
原来不是自己笨,是方法错了。
青岚宗的功法是给所有人看的 "大路",可自己得走适合自己的 "小路"。
蒋程宇重新坐下,这次没按图谱上的姿势,而是像在河边那样,盯着地面一块磨损的砖块。
呼吸随着记忆里的水流韵律起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玉简。
当第一缕阳光从庙顶破洞照进来时,他终于再次感觉到了那股 "气"。
这次它没跑,像条温顺的小溪,在经脉里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