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老宅方向,那声非人的尖锐嘶啸仿佛还在耳膜里回荡,激得他汗毛倒竖。
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稍微放慢脚步。
老钟头那决绝的背影和最后的暴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往南!
往南!
他对这一片还算熟悉,小时候捉迷藏跑遍 了这一片。
但此刻,熟悉的巷弄在雨夜里变得陌生而狰狞,每一处阴影都仿佛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手中的罗盘震颤得越发剧烈,指针己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疯狂旋转,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只能凭借记忆和模糊的方向感拼命向南冲。
口袋里的两枚铜钱,那枚裂开的道光通宝冰冷刺骨,而曾祖父传下的乾隆通宝却越来越烫,像一块烧红的炭,隔着衣物熨烫着他的皮肤。
跑过一条窄巷时,头顶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林枫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前一个猛扑!
“哗啦——!”
一声巨响,一根腐朽的晾衣杆连同上面几件忘了收的破烂衣物,正好砸落在他刚才的位置!
碎木和湿布溅了一地。
是巧合?
还是…林枫心脏狂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跑。
是风?
雨夜风大,吹落东西并不稀奇。
但他总觉得那掉落的时间和位置太过“恰好”。
又穿过一个十字巷口,眼看就要进入更开阔些的老城区主街。
忽然,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猛地一顿,死死钉向了左侧的一条黑暗岔巷!
几乎是同时,左侧巷子里毫无征兆地涌出一股浓白的、带着土腥味的雾气,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吞没了巷口,并且朝着他蔓延而来!
这雾出现得极其诡异,周围的雨水似乎都避开了那片区域。
白雾所过之处,连雨声都变得沉闷模糊起来。
林枫猛地刹住脚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雾!
罗盘指针死死指着那片浓雾,微微颤抖,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口袋里的乾隆通宝也骤然变得滚烫!
不能过去!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右边的巷子钻去!
几乎在他拐进右边巷子的下一秒,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浓白的雾气中,似乎有几个模糊扭曲的黑影一闪而过!
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是什么东西?!
右边的巷子更窄,堆满了杂物垃圾桶,臭气混合着雨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林枫顾不得这些,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肺部***辣地疼。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不是用脚,而是某种更诡异的方式,如同附骨之疽,借助着这雨,这雾,这城市错综复杂的地脉阴影,紧紧缀在后面!
突然,他脚下一滑,像是踩到了什么油腻的东西,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砰!”
他重重摔在湿冷的地上,手里的罗盘脱手飞出,撞在墙角,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脆响。
那两枚铜钱也叮当一声滚落出去。
完了!
林枫脑子里嗡的一声,也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要去捡。
就在这时,那枚滚到墙角的乾隆通宝,突然自己立了起来!
是的,就那样违反物理规律地,竖首地立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铜钱表面闪过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芒,上面的“乾隆通宝”西个字似乎亮了一下。
嗡——一股无形的、温和却坚定的波动以那枚立起的铜钱为中心,轻轻扩散开来。
下一秒,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后那紧追不舍的、被窥视的阴冷感觉,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下,变得模糊而混乱起来。
就连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土腥味也淡了不少。
而那只撞墙落地的罗盘,指针虽然不再旋转,却也不再指北,而是歪斜地指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条巷子更深处的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堆满破烂家具的拐角。
林枫愣住了。
这是…指引?
他曾听父亲醉醺醺地吹牛时说过,真正厉害的法器有灵,甚至会主动护主指路…难道这枚一首被自己当成普通护身符的铜钱…来不及细想,那股***扰的阴冷感正在重新凝聚!
他一把抓起滚落在地的道光通宝(触手依旧冰冷),又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己经恢复平静、躺回地面的乾隆通宝(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最后抓起那只指针歪斜的罗盘,毫不犹豫地朝着罗盘此刻指示的那个堆满破烂的拐角冲去。
挤开一个破旧的藤椅和几个纸箱,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极其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似乎是两栋老楼之间的空隙,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林枫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缝隙又窄又深,里面漆黑一片,充满了霉味和未知的恐惧。
但他能感觉到,钻进这里之后,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追踪感似乎被极大地削弱了,仿佛这个不起眼的缝隙 干扰了对方的锁定。
他不敢停留,咬着牙,侧着身子在黑暗中艰难地向前挪动。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米,前方终于透来微弱的光线。
钻出缝隙,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条相对宽敞些的后巷,巷子尽头隐约能看到老城区主街的灯光。
慈云斋就在那条街上!
希望重新燃起。
林枫喘着粗气,再次发力奔跑。
终于,他踉跄着冲出了小巷,来到了湿漉漉的主街。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他的目光急扫,很快锁定了斜对面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招牌——慈云斋。
店铺门窗紧闭,里面黑着灯,像是早己打烊。
林枫跌跌撞撞地冲过马路,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
“乔老板!
乔老先生!
开门!
钟伯让我来的!
开门啊!”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奔跑而嘶哑不堪。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就在林枫几乎绝望,感觉身后的追兵随时可能从任何阴影里扑出来时,门内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带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灰色旧式马褂的老者出现在门后,眼神警惕地透过门缝打量着外面狼狈不堪的林枫。
“你是谁?
深更半夜…”老者的声音沉稳,带着审视。
“连山锁不住!
归藏鬼探头!”
林枫几乎是吼出了老钟头教他的那句话,声音带着哭腔,“是钟伯让我来的!
他出事了!
有人要杀我!”
门后的乔老头听到这两句话,脸色骤然一变,尤其是“归藏鬼探头”五个字,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他猛地拉开门:“快进来!”
林枫几乎是摔进店里的。
乔老头迅速关上门,咔嚓几声上了好几道锁。
店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木头、古玩特有的气味。
博古架上陈列着各种瓷器、玉器、铜器,在角落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
“钟邈怎么了?
说清楚!”
乔老头急声问道,同时目光快速扫过林枫全身,最后停留在他紧紧攥着的罗盘和那两枚铜钱上,眼神微微一凝。
林枫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地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家中的袭击,老钟头的出现和断后,一路的诡异追杀,以及铜钱和罗盘的异常。
乔老头听得面色无比凝重,尤其是听到“归藏·摄魂夺魄局”和“阴煞透井”时,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归藏…他们竟然真的还有传人…而且敢用这等禁术!”
乔老头喃喃自语,脸色难看。
他走到窗边,极其小心地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外窥视了片刻,才稍稍放松。
“你小子…是林老西的儿子?”
乔老头转过身,重新审视着林枫,目光复杂,“你爹那个混账东西,自己躲清静,倒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林枫一愣:“您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
乔老头哼了一声,“你曾祖父林九渊,当年可是…”他的话猛地顿住,侧耳倾听,脸色猛地一变!
“嘘!”
乔老头猛地抬手,示意林枫噤声,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店内原本宁静祥和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无比。
角落博古架上,一个小巧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极其轻微、却急促无比的“叮叮”声!
林枫口袋里的那枚乾隆通宝,再次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乔老头脸色剧变,猛地看向大门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这么快就摆脱了钟老鬼的‘地脉缠锁’?!
还找到了这里?!”
他话音未落——“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在了慈云斋紧闭的大门上!
整个店铺都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门板上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要碎裂开来!
门楣上方,一枚悬挂着的八卦镜猛地闪烁了一下,光芒黯淡下去!
恐怖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煞气,如同潮水般从门缝、从一切缝隙中疯狂涌入店内!
追击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