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拄着剑哼了声,玄色剑身在灯影里颤了颤。
她瞥了眼鹏,语气依旧冲:“你乱逞什么能?”
鹏没接话,目光落在鲲发间。
刚才黑雾扑过来时,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那模样和两万年前传送符亮起时,她眼里的错愕重叠。
鲲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拢了拢碎发。
一缕青丝从指缝溜出,被河风卷着,轻轻扫过鹏的手背。
就这一下,像有冰锥扎进了记忆里。
忘川的雾,瞬间漫过了眼睫。
她好像又被钉回了那块礁石上,锁链嵌在肩胛骨里,每动一下都带出血腥气。
那年骨妖尽管只是白啸手底下的一个无名小妖,但也将她们打得节节败退,把传送符塞进鲲手里时,指尖被毒雾燎得生疼。
“走!”
她吼得嗓子发裂,看着鲲被白光裹住的瞬间,忽然想起昨夜浮雪阁的月亮——鲲趴在她膝头数她翎羽,说“姐姐的羽毛软软的,喜欢姐姐要一辈子都跟我待在一起!”
,发梢蹭得她膝盖发痒。
“等我。”
她对着白光补了句,声音被厉鬼的尖啸撕得粉碎。
然后就是坠落。
忘川的水裹着寒气灌进肺里,锁链穿透翅膀的疼,比骨妖的毒还烈。
她被钉在礁石上,看着雾在翎羽间结霜,看着锁链与血肉长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时疼得厉害,她会摸向胸口——那里曾别着鲲绣的帕子,针脚歪歪扭扭,却被她攥了百年,首到帕角在雾里朽成飞灰。
“笨蛋。”
她在心里骂,骂自己没护住人,更骂自己信了那句“等我”——明明知道忘川的时间是凝固的,明明知道两万年足够让一个人忘了许多事。
可疼着的时候,她偏要记,记鲲发梢的痒,记玉壶春的甜,记自己说过要回去,要和小鱼儿一辈子都呆在一起。
“姑娘?”
鲲的声音像颗石子投进雾里。
鹏猛地回神,河灯的光刺得她眨了眨眼,手背上哪还有什么发丝的痒,只有刚才黑雾燎过的地方,还留着点灼痛。
“你的手。”
鲲指着她的手背,那里浮着道淡红的印子,“没事吧?”
鹏下意识蜷了蜷手指,把那点疼藏进掌心。
“没事,叫我鹏就好,。”
她低头,看见鲲手里还捧着那包山楂,帕子上的鳞羽绣样在灯影里闪了闪——是鲲当年绣坏了三块布才成的样子,她记得清楚。
“糖壳化了。”
鹏伸手,替她把帕子系紧了些,指尖擦过鲲的手腕,温温的,像浮雪阁暖炉的温度,“吃吧,喜欢就再给你买。”
禅在旁边“嗤”了声,却悄悄把剑往鹏那边挪了挪,挡住了迎面来的晚风。
河灯还在漂,载着两万年的雾,两万年的疼,还有此刻灯影里,鹏望着鲲时,眼底悄悄化开的一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