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捏着那枚山楂，糖渍在掌心结了层薄壳，禅却盯着街角那抹青衫，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怎么还在。”
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咬牙的劲儿，手里的剑柄被攥得发白，“当年要不是为了她，鲲怎会……谁？”
鲲抬头，山楂的酸意漫上来，“我和那位姑娘从前认识吗。”
禅噎了下，刚要说话，街角的鹏忽然动了。
她背着长弓走过来，青衫在灯影里泛着柔光，目光落在鲲脸上时，清冽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你的糖葫芦。”
她递过用帕子包好的山楂，帕子边角绣着片小小的鳞羽，“刚才掉了。”
鲲接过时，指尖触到她的手，凉得像忘川的水。
鹏立刻收回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蜷起——两万年了，她在忘川里数着日头，总想着再见时该说什么，真见了，却只剩笨拙。
“不必假好心。”
禅把鲲往身后拉了拉，语气冲得很，“当年不是你非要带人家除魔奸邪带人家杀了那劳什子白啸！
害的鲲一身修为都废的差不多了，现在倒来装情深？
她把你忘了，未必不是好事！”
她这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
鹏的睫毛颤了颤，看向鲲的眼神暗了暗，像被戳中了痛处：“我以为……你会等我。”
这话轻得像叹息，却让鲲心口猛地一缩。
她不懂“等”是什么意思，可看着鹏眼底那点落寞，竟有点发酸。
铜***突然炸响，惊得灯海乱晃。
黑雾从巷口涌出来，带着腐骨的腥气——是当年漏网的骨妖残魂！
“小心！”
鹏将鲲护在身后，拔剑时却踉跄了下。
她的弓比当年沉了太多，当年为了护鲲，硬接了白啸一击，修为折了大半，如今动起手来，明显吃力。
箭尖堪堪擦过黑雾，却没能伤到根本。
“没用的东西！”
禅骂着，却转身挡在鹏身前，玄色剑光劈开黑雾。
“别逞能。”
禅的声音沉了沉，伸手扶住鹏的胳膊，“左路交给我。”
她愣了下，虽禅仍瞪着她的。
两人一左一右护着鲲，剑光虽不如当年凌厉，箭影也带着滞涩，却奇异地合拍——像当年在妖穴里，禅在前劈开血路，鹏在后护住两翼，鲲在中间画阵，三人背靠背，连呼吸都踩着同一个拍子。
黑雾被打散时，禅拄着剑喘气，鹏的弓也松了弦，指节泛白。
鲲看着她们相扶的手，额间朱砂突然发烫，脑子里闪过片破碎的画面：血色弥漫的山洞里，鹏把一张闪着光的符塞给她，声音发哑：“回家等我。”
然后，是蝉喊着“快走”，将她推上符阵……“姑娘”鲲的声音发颤“你是我什么人。”
“她是…”禅顿了一拍“你朋友”鹏抬眼，眼底染上些落寞：“是我没护好你。”
禅别过脸，嘟囔道：“算她还有点良心……”鹏忽然伸手，极轻地碰了碰鲲额间的朱砂，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困在忘川时，总怕你忘了。
可现在见你忘了……又怕你是故意的。”
鲲摇摇头，心口那点酸意漫成了潮：“我没忘……我只是，记不清了。”
灯影里，禅哼了声别过脸，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留出点空隙。
鹏望着鲲，眼里的光软下来，像两万年的寒水终于融了冰：“那我陪你，一点一点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