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将军顾淮安的夫人,听到他被俘的消息。我散尽家财,集结父亲旧部,
奔袭千里去救他。他却为了自己和心上人活命,遵从蛮族首领要求,亲手按着我,
看着刀子捅进我的眼眶。他说:“阿月,别怕,我会为你报仇。”后来,他成了战神,
衣锦还乡,要娶他救回来的白月光。而我,那个传说中“病死”在蛮族营地的原配,
正被新帝牵着手,站在他面前。新帝低头问我:“月娘,你看,他跪下的样子,好不好看?
”我“看”着脚下一片黑暗,笑了。“好看,血流得再多点,就更好看了。
”1.我麻木地碾着药,石臼里飘出苦味。门口传来阿衍带嘲讽的声音:“月娘,
又给你那死人夫君做香膏?”他倚在门框上,抛着一颗青梅,一副浪荡子模样。三年来,
他总这么说。我停下手,声音平静:“这不是给他的。是静心膏,安神的。”“安神?
”他几步上前抢走药杵,声音压着火:“手都磨出茧子了,给谁安神?
给那个剜你眼睛的畜生?”我摸索着递出木碗:“给你做的。”他没接,抓住我的手腕,
指腹摩挲着一道浅疤。“又想起他了?”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我的手抖了一下。这道疤,
是顾淮安留下的。新婚那年他出征前夜,也是这么抓着我的手,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耳边。
“阿月,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看江南最好的春色。”我等了。等来的,
却是他和他的青梅竹马柳若云,被蛮族俘虏的消息。我疯了。散尽家财,求遍父亲旧部,
凑了三百人去救他。我以为,我们是夫妻,该同生共死。可我浑身是血冲进蛮族大营,
他看到我,没有惊喜,只有惊恐和厌烦。“沈月!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胡闹!
”他一把推开我,转身护住柳若云,像看什么脏东西。柳若云穿着囚衣,缩在他怀里,
哭得梨花带雨:“淮安,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
你也不会……”顾淮安立刻柔声安慰:“若云,别怕,我一定带你安然无恙地出去。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我这才明白,我的千里奔袭,
在他眼里,只是胡闹。当晚,谈判。蛮族首领壮得像头熊,目光在我们三人间打转,
最后指着我,咧嘴一笑:“顾将军,放了你和你心上人可以。但你夫人的眼睛很漂亮,
我要留下做装饰。”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我死死盯着他,想看到一丝犹豫,一丝不舍,
哪怕一丝挣扎。没有。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让我心凉。然后,他站起身,朝我走来。
他用曾为我描眉的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阿月,别怕,只是一点疼。”他的声音很稳,
像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我会为你报仇的。”刀锋刺入眼眶,剧痛撕心裂肺。
我听见柳若云发出一声尖叫。顾淮安却在她耳边温柔安抚:“别看,脏。”脏。原来,
我为他流的血,在他眼里,是脏的。血腥味混着草药味涌上鼻腔,我干呕着推开阿衍。
“我没有想他。”我的声音嘶哑。阿衍重重叹了口气,剥了颗青梅,粗暴地塞进我嘴里。
极致的酸涩在嘴里炸开,压下了喉头的腥甜。“京城来信了。”阿衍的声音很轻,
却字字如锤,“顾淮安大败蛮族,封了镇国大将军,要和柳若云赐婚了。”我嘴里的青梅,
又苦又涩。战神。他用我一双眼睛,换来了他的战功,换来了他与心上人的姻缘。而我,
成了他口中那个“为救夫君,不幸病逝于蛮族营地的可怜原配”。我的名字,
成了他痴情人设的垫脚石。“月娘,”阿衍蹲下,握住我冰冷的手,“我们……也该回京了。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掌心灼人的温度。“回去做什么?”我的声音发抖,
“回去听他们歌颂战神和他美丽的新娘,然后对我这个瞎子指指点点吗?”“不。
”阿衍忽然笑了,笑声森冷,“我们回去,看一出好戏。”他凑到我耳边,
滚烫的气息拂过我的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不想亲眼‘看’着他,
从云端跌进泥潭吗?”“你不想亲耳听听,他跪在你面前,哭着求你原谅的声音吗?
”2.马车颠簸,我总在昏睡。梦里全是那把刀,和顾淮安那个“脏”字。阿衍没再提过去,
只是每天给我找各种吃的,像喂一只受伤的小兽。“月娘,尝尝这个,桂花糖糕。
”“还有这个,烤乳鸽,我让他们烤得焦一点,香。”他把我喂胖了,
可我心里的洞却越来越大。“阿衍,”在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午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对顾淮安那么恨?”他沉默了很久。
“一个……被他亲手推下悬崖的人。”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我是他养的猎犬,
他功成名就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断我的腿,把我扔了。”马车驶入京城,喧嚣涌了进来。
叫卖声,马蹄声,小孩的笑声。这些热闹的声音,衬得我愈发像个活死人。
阿衍在京郊租了个清静小院,怕我触景生情。远离主街上那座,顾家的将军府。
我嫁给顾淮安三年,有两年半,是自己守着空宅过的。他总说军务繁忙。起初我信了。
直到尚书府的柳若云从江南回京,住进了顾家对面的别院。我才发现,他的“军务繁忙”,
是忙着陪她赏花钓鱼,吟诗作对。柳若云是京城第一才女,是顾淮安捧在心尖的白月光。
而我,只是个已故武将的女儿,粗鄙,无趣,是他仕途上的一块踏板。他从不带我参加宴会,
他说:“阿月,那种场合没意思,你在家等我。”可转头,我就听丫鬟说,他带着柳若云,
在曲江宴上联诗共画,被赞“神仙眷侣”。他嫌我饭菜口味重,说我粗糙。可柳若云病了,
他却能亲自下厨,连做七天羹汤。我学着柳若云的样子,轻声细语。他皱眉:“东施效颦。
”我学着柳若云的样子,抚琴,指尖磨破了皮。他一脚踹翻琴案,冷笑:“聒噪!你这双手,
只配拿刀,不配抚琴!”原来,不是我做得不好。只是因为,我不是她。“想什么呢?
”阿衍的声音把我拽了回来。他将一杯温牛乳塞进我手里:“喝了,暖暖身子。
”我捧着杯子,声音微弱:“阿衍,你说……我是不是很讨人厌?”阿衍伸手,
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很轻。“不讨厌。”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是他们眼瞎。
”我噗嗤一声笑了,眼泪直流。他们眼瞎,我才是真瞎。真讽刺。“明日,
顾淮安在府中大宴宾客,庆祝他受封。”阿衍的声音沉了下来,“皇帝也会去。
”我的心猛地一紧,捏碎了杯子。“我们……也要去?”“当然。”阿衍的语气带着戏谑,
“这么热闹,怎么能少了我们这两个‘死人’?”我攥紧拳头,
指节泛白:“我……我不想去。”“怕了?”“不是怕,”我摇着头,牙齿打颤,“是恶心。
一想到要呼吸有他的空气,我就想吐。”“那就更要去了。”阿衍的声音很坚决,“月娘,
你记住,躲起来,只会让他们更得意。你要站出去,站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看清楚,
他们到底亏欠了谁。”他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别怕,一切有我。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可那句“一切有我”,却像一剂暖药,暖了我冰冷的心。或许,
我该信他一次。我总不能,当一辈子的瞎子和懦夫。3.将军府的庆功宴,宾客云集,
权贵满堂。阿衍扶着我,我戴着帷帽,厚纱遮住了脸和空洞的眼眶。“阿衍,我这样,
是不是很奇怪?”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奇怪,”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气息温热,
“京城贵女就爱戴这玩意儿,显得自己矜贵。你比她们真诚多了。”我听着周围的丝竹管乐,
闻着空气中的酒香、脂粉香,还有……顾淮安最爱用的龙涎香。
“镇国大将军到——柳小姐到——”一声高亢的唱喏,大厅瞬间安静。
我感到身边的阿衍站直了,气势逼人。我攥紧他的袖子,指甲快嵌进他肉里。“别紧张,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兴奋,“好戏,要开场了。
”我听到有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我破碎的心上。顾淮安的声音响起,
比记忆中更低沉,更意气风发。“诸位同僚,今日顾某能有此殊荣,全赖圣上天恩,
与诸位鼎力相助。这一杯,顾某敬大家!”一片恭维声。“将军少年英雄,国之栋梁!
”“是啊,有将军在,我大周朝定能国泰民安!”“将军与柳小姐真是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啊!”我听到柳若云娇羞的轻笑:“各位大人谬赞了。”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天作之合?那我这个活祭品,又算什么?“这位公子瞧着面生,”一个声音在我们身边响起,
“不知是哪家的?”我感觉到有人在打量阿衍。阿衍轻笑一声,语气散漫:“山野村夫,
不足挂齿。今日只是带家中夫人来见见世面。”他说着,伸手揽住我的腰,
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姿态亲昵。“夫人?”那人似乎有些惊讶,“公子年纪轻轻,
竟已成家?”“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阿衍语气带着炫耀的笑意,“我家夫人胆子小,
怕生,还请大人见谅。”他说着,竟当着众人的面,低下头,隔着纱幔,
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别怕,我在这儿。”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却像一道惊雷,
炸响在大厅。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发烫。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我甚至能感觉到,
不远处,那道我熟悉得刻骨的视线,像毒针一样,死死扎在我身上。是顾淮安。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但我知道,他一定看到了阿衍的亲昵。以他的占有欲,
即便是我这个他扔掉的“垃圾”,也决不允许别人染指。“咳咳!”顾淮安的声音响起,
带着愠怒,“这位兄台,既是来赴宴,便请入座。在厅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阿衍懒懒回道:“我家夫人眼盲体弱,不扶紧些怕她摔了。自然比不得将军,
美人江山在握,不懂我们凡人难处。”他这话,听着是调侃,其实是挑衅。空气瞬间凝固。
我听到顾淮安的呼吸声,重了几分。“看不见?”柳若云的声音插了进来,
带着假惺惺的悲悯,“这位夫人……眼睛是……?”“是啊,”阿衍重重叹了口气,
语气满是疼惜,“天生的,打娘胎里出来就瞧不见。所以我才走哪儿都得带着,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她被人欺负。”他把我搂得更紧,
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顶,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占有权。“我家夫人虽然瞧不见,但性子温良,
内心纯善,不像有些女子,瞧着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一肚子算计。娶妻当娶贤,
色相不过是过眼云烟,将军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顾淮安的声音里,
已经带了杀意。我能想到他此刻铁青的脸。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
“哦?朕倒觉得,这位公子说得有理。”皇帝!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软倒。
阿衍却像没事人一样,揽着我,不卑不亢地行礼。“草民参见皇上。”“平身吧。
”皇帝似乎心情不错,“你叫什么名字?”“草民姓萧,单名一个衍字。
”“萧衍……”皇帝念了一遍,带着一丝玩味,“好名字。”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
“你的夫人,为何一直戴着帷帽?怕朕吃了她不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湿了后背。
阿衍却笑了:“皇上说笑了。只是内子容貌丑陋,脸上有大片烧伤,怕惊了圣驾。”“哦?
”皇帝似乎更感兴趣了,“有多丑?摘下来,让朕瞧瞧。朕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女子,
能让你如此珍重。”4.我的血凉透了。摘下帷帽,等于将我最不堪的一面,
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在顾淮安和柳若云幸灾乐祸的目光下。我死死抓着阿衍的衣袖,
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皇上,”阿衍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恳求,
“内子她……她不止眼盲貌丑,心智也有些……受过惊吓,怕见生人。请皇上,
莫要为难一个可怜女子。”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像是真的在为我担忧。
大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就在我快要窒息时,皇帝突然笑了起来。“罢了罢了,
朕今日心情好,不为难你们。”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看着阿衍,“不过,你方才说,
娶妻当娶贤。朕好奇,你这位夫人,有何贤惠之处?”我松了口气,腿却软得站不住,
整个人都压在了阿衍身上。阿衍扶稳我,朗声答道:“回皇上,内子她……什么都不会。
”什么?我愣住了。周围传来一阵哄笑,我能感觉到无数道鄙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她不会抚琴,不会作画,甚至连女红都做得一塌糊涂。”阿衍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羞愧,
反而带着几分炫耀。“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格外温柔,
“她会为我做味道不佳的安神膏。会记得挑出我不吃的姜。会为晚归的我留灯温茶。
她看不见,但心里有我。”“皇上,草民以为,这世上最难得的贤惠,不是琴棋书画,
不是满腹经纶,而是心里时时刻刻装着一个人,念着他的冷暖,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他的话,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死寂的心上。曾几何时,
我也这样全心全意地念着另一个人。可那个人,却亲手将我的心,碾碎。大厅里一片死寂。
良久,皇帝才长长叹了口气:“说得好。心里装着一个人……确实难得。”他的目光,
意味深长地瞥向了顾淮安。“顾爱卿,你觉得呢?”顾淮安的声音干涩:“……皇上说的是。
”“这位萧夫人,”皇帝又看向我,“虽然身有残缺,却是个有福之人。萧衍,
你要好好待她。”“草民遵旨。”阿衍恭敬地答道。这场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知道,顾淮安的疑心已经在我身上疯长。宴席继续,阿衍扶我到角落坐下,
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还细心地把鱼刺都挑干净。“多吃点,你太瘦了。”我没什么胃口,
刚想说话,一股熟悉的冷香袭来。是顾淮安。他端着酒杯,站在我们桌前,目光死死锁着我,
像在审视一件被弄脏的失物。“萧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家中有西域雪莲,
对目疾或有奇效。可否让在下为夫人诊一诊脉?”诊脉?我心里冷笑。
他哪里是想为我治眼睛,分明是起了疑心,想确认我的身份。阿衍握住我的手,
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疏离:“不必了。”他的拒绝干脆利落。“将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只是内子的眼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药石无医。不劳烦将军费心了。
”“萧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顾淮安的声音沉了下去,带上了威压,
“令夫人瞧着……与我一位故人,有几分相像。在下只是想……”“将军!
”阿衍猛地打断他,声音骤然变冷,“普天之下,相像之人何其多?将军若是思念故人,
大可去她的坟前祭拜。何必对着我的夫人,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合规矩。”“你!
”“淮安,”柳若云的声音及时响起,她走到顾淮安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你这是做什么?别吓着了萧夫人。”她转向我们,笑得温婉大方,话却像刀子。“萧公子,
萧夫人,我家将军只是……只是想起了他那位为救他而亡故的夫人,一时失态,
还请二位见谅。他就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为救他而亡故。重情重义。每一个字,
都是对我最大的讽刺。“无妨。”阿衍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还请将军和柳小姐,
莫要再打扰我们用饭。我家夫人胆小,不喜与生人说话。”他说着,夹了一块芙蓉糕,
送到我嘴边,语气宠溺。“月娘,尝尝这个,甜的。”我张开嘴,机械地把糕点吃了下去。
甜得发腻,腻得我想吐。顾淮安和柳若云站了一会儿,终于走了。我能感觉到,
顾淮安离开时那道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充满了探究、不甘和恐慌。5.宴会结束,
回到小院,我脱力地倒在椅子上,浑身冰冷。今天这一场,比当初被剜眼还累。那是身痛,
这是心累。阿衍给我倒了杯热水,蹲在我面前,握住我颤抖的手。“吓坏了?”我摇摇头,
又点点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过来。”“他当然会过来。”阿衍的语气满是嘲讽,
“顾淮安这个人,我最了解。他可以不要你,但决不允许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碰一下。
哪怕那东西,是他亲手扔进粪坑的。”我苦笑,喉咙发腥:“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东西。
”“不,”阿衍握紧我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在我这里,是无价之宝。”他的手很暖,
掌心的薄茧很有力。我的心,漏跳了一拍。“阿衍……”“嗯?”“谢谢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他,我根本没勇气走进那座修罗场。“傻瓜。
”他揉了揉我的头,“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接下来的几天,
京城里开始流传镇国大将军的“痴情”故事。说他对他那位“病逝”的原配夫人情深义重,
甚至在宴会上,看到一个身形相似的盲女,都失态地以为是亡妻归来。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