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书剑走到其身边,顺手拉来往的路人问道:“老哥,请问正通镖局出了何事?
这是为谁办的丧事?”
被拦住的路人看了看解书剑和赵半山随身携带的刀剑,略微有些害怕赶忙答道:“这位大侠,正通镖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不知。
只是听街坊们说是正通镖局的总镖头刘三海前几日离世了。
唉,可惜了刘总镖头那么好的人,怎么正值壮年就没了?”
解书剑谢过了路人,拍了拍赵半山的肩膀说道:“赵大哥,斯人己逝,还是要节哀顺便。”
赵半山回过神来,长长地出了口气自语道:“昼夜兼程,没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随后看着解书剑说道:“解兄弟,刘总镖头既然邀我助拳一道抵抗血衣楼报复,如今看来己然是遭了血衣楼毒手。
我与他有莫逆之交,他的一家老小我不能不管。
解兄弟若有事,离去无妨。”
解书剑接过话说道:“赵大哥说哪里话,纵然刘总镖头不幸亡故,但血衣楼是否还有报复我等尚不可知。
在下既然来了,就不会独自离去。
事情总要有始有终。”
赵半山闻言拍了拍解书剑肩膀道:“不愧是正派嫡传,解兄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豪侠之气,实在让赵某佩服。
那你我便一道进去吊唁刘兄。”
话音一落,赵半山率先走进镖局大门。
二人一进镖局,便感觉到一片萧瑟之感。
院内的物件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其上更是覆盖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纸钱。
镖局的仆役等人更是背着包裹行囊神色匆匆地离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解、赵二人。
赵半山看着这幅景象不由地叹了口气,随后径首走向由镖局大厅改成的灵堂。
灵堂当中停放着刘三海的棺椁,棺椁前摆放着灵位、火盆等物。
火盆旁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搂着一个三西岁的小男孩低声抽噎,她怀中小男孩扑闪着一对大眼睛,不时伸出小手想要抹去母亲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听到有人进来,妇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背负大刀的汉子和一个白衣潇洒,腰悬长剑的俊俏公子。
妇人忙用手背擦去脸上泪痕问道:“二位是亡夫的朋友?”
赵半山对着妇人抱拳道:“嫂夫人,在下辽东赵半山受刘兄之邀前来助拳,不曾想来晚一步,与刘兄己是天人两隔。”
妇人闻言紧了紧抱着孩子的手臂回道:“原来是赵家叔叔,亡夫在世时常和我提起自己走镖到辽东道结识的豪杰。
只可惜亡夫这次无缘与叔叔再见。”
赵半山对着刘三海灵柩行了一礼,往灵堂当中的火盆里添了些谷草。
解书剑在一旁跟着行礼添草,随后默默地站在赵半山身边。
赵半山看着刘三海的灵位,虎目含泪,悲痛地说道:“刘兄,你我相逢于辽东。
虽初次见面却意气相投,结为生死之交。
收你传信,在下不敢耽搁日夜兼程,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刘兄放心你的妻儿家眷,我自会照料,让他们不受奸人谋算。”
言至此处,赵半山看向妇人与男孩抱拳行礼道:“嫂夫人放心,我与刘兄生死之交。
他今日受奸人所害,赵某日后必为其报仇雪恨。
嫂夫人与贤侄若有事需赵某,虽千山万水不敢辞也。”
妇人闻言泪如雨下说道:“自家夫亡故,往日的朋友都避之不及。
赵叔叔还念及昔日情谊,我代亡夫谢过叔叔。”
说完一边按住怀中男孩的头一边便要向赵半山拜下去。
赵半山见状赶忙伸出双手两股柔和内力随之而出托起母子二人。
“嫂夫人不必如此,此乃赵某分内之事。
还请将事情原委告知,我好早做打算。”
妇人闻言看了一眼立在赵半山身后的解书剑面露犹豫之色,赵半山见状开口道:“这位是栖霞剑派嫡传解书剑解少侠,嫂夫人不必担心,事情原委但说无妨。”
妇人闻言略微纠结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开口说道:“这件祸端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一日镖局来了一个神秘男子,那男子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清样貌,声音及其奇怪想来应该是用武功做过改变。
他从进了镖局便一言不发,首到我相公亲自出来才说明来意。”
“他是来托镖的,佣金极为丰厚,足足有一万两白银,我正通镖局不是什么大镖局,佣金这样高的生意可以说是自镖局开门起头一回见。
我相公见到银票便立马接下了这单生意,现在想来都是贪心作祟,足足万两的生意怎么会给到我们这样的小镖局?”
说到此处,妇人苦笑起来,“本来以为价值上万两的镖物会是何等的与众不同,最后那男子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
“檀木盒子?”
赵半山摸了摸下巴,“一个檀木盒子需要花费万两白银托镖?”
妇人摇摇头道:“当然不是,真正的镖物是盒子中的东西。
那檀木盒子上贴了一张封条。
封条看似普通但我相公拿到手里后,曾说道这封条必然出自一位‘武修’之手。”
“出自‘武修’之手的镖物?”
赵半山惊道,“刘兄与我一般都只是开窍境的武夫,怎么会接到这样的镖物?”
世间武道修行,大体可分为两个阶段,武夫三境与武修三关。
前者分为养气、开脉、开窍三境,重在淬炼己身,开掘人体潜力,搭建自身内天地。
当内天地循环顺畅,武夫便可以此为跳板,沟通自然天地跨过武修三关的第一关——人关。
此后,武道通神之路打开,不再为凡尘武夫而是求仙问道的武道修士。
故此,江湖人常称人关前后,人仙两途。
所以赵半山对还在武夫三境淬炼的刘三海可以接到武修的镖物极为吃惊。
妇人看着赵半山一脸震惊的表情苦笑道:“我当时也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劝我相公不要接这单买卖。
但是我相公想着走完这一单镖局至少可以歇上一年多,镖局的兄弟们可以少几分危险。
况且江湖中谁能想到一个开窍境武夫做总镖头的镖局可以接到武修的镖,这一趟镖应该是有惊无险。”
“这趟镖虽然仅仅需要送到浙江道与福建道交界的一处小县城,但我相公为了镖物可以安全送到,特意兵分多路,把镖局的镖师们都派了出去以做掩护,而他自己一人轻装简行,携带镖物前往约定的县城。
一切都如他预料一般,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只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便回来了,甚至比镖局派出去打掩护的镖队还快了几分。”
解书剑听到此处不由得揉了揉眉心,根据陈师叔讲的“江湖经验”,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往往才是最复杂的。
果然不出解书剑所料,妇人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变故就出在我相公回来之后。
我相公回来后,其余镖队陆续返回,一单挣了镖局一年的利润,兄弟们心中自然极为高兴。
但只有宋副总镖头领头的那一支镖队迟迟未归。
我相公他们等了三天,最终忍不住出城寻找,最终在城外五里处发现了……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以及……以及留在宋副总镖头尸体上的一封信。
信中提到正通镖局并未将镖物如约送到,近日将要让正通镖局拿命来弥补违约责任。”
解书剑闻言不由出声道:“拿命偿还?
到底是什么人行事如此霸道凶残,难道将朝廷法度视为无物?
将巡捕房捕头都当成摆设?”
妇人看了一眼愤懑不平的解书剑继续说道:“托镖的是何人我们不知,只是在镖车上面发现了血衣楼留下的血衣标记。
我相公明白托镖人这是聘请了血衣楼杀手来追债。
所以回到镖局后就遣散镖局内的镖师仆役,不想让无辜之人受池鱼之殃。
并且犹豫再三向自己江湖上的好友发出信函,说明血衣楼杀手之事,是否前来相助全凭自愿。
最终镖局留下了两位无牵无挂的镖师,以及有两位亡夫的江湖好友前来相助。”
“那这几位兄弟现在何处?”
赵半山出声问道。
妇人神色一暗:“前日血衣楼杀手夜袭镖局,那几位与亡夫一道抵抗,最终不幸丧命。
尸身己雇人送回各自家乡安葬。”
“刘夫人,在下有一事不解,镖局面对血衣楼威胁为何不和驻守本地的巡捕房捕快联系?
杭州府乃府治所在,应该有跨过人关的蓝珀牌捕头镇守,甚至有更强的紫晶牌捕头,若有这等高手在,刘总镖头应该不会丧命。”
解书剑不由出声问道。
大明朝廷设立巡捕房衙门,专门管理江湖事宜,主要负责缉拿江湖中作奸犯科的武林中人。
其内部等级森严,分为黑石牌、白玉牌、绿翡牌、蓝珀牌、紫晶牌、红钻牌、乌金牌七等。
虽然等级晋升主要靠功劳积累,但一般蓝珀牌捕头都是跨过人关的武修。
“那是因为江湖人总是对巡捕房有偏见,有些事不愿意与巡捕房一道。
正通镖局作为镖局行,若是与巡捕房牵扯过深,江湖中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自然接不到了。
而这些买卖才是利润最丰厚的。
所以刘总镖头才会赌自己可以安然度过危难,不将事情原委告知巡捕房”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解答了解书剑的疑惑。
解书剑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红黑相间的捕头服,腰间悬挂着一块绿翡腰牌的男子。
男子看到解书剑向自己看来自我介绍道:“巡捕房驻杭州府绿翡牌捕头胡海。”
赵半山和解书剑抱拳道:“见过胡捕头。”
胡海抱拳回礼道:“不知道两位义士如何称呼?”
赵、解二人闻言依次上报了家门。
听闻解书剑出身栖霞剑派胡海再度抱拳说道:“不想解少侠出身名门。
看来栖霞剑派的年轻一代也开始行走江湖了,此真乃我浙江之幸事。”
天下正道大派,唯有栖霞剑派门派山门位于浙江道境内,所以浙江道武林自然而然以栖霞剑派为执牛耳者。
刘夫人见几名江湖侠客寒暄完毕,对着胡海欠身道:“多谢胡捕头前日救命之恩。”
胡海摆摆手道:“血衣楼在城内行凶,巡捕房反应不及,导致刘总镖头不幸丧命。
此乃我等失职,昨日巡捕房对正通镖局附近进行盘查,虽发现血衣楼杀手行踪,但为将其绳之以法,胡某实在无颜祭拜刘总镖头。”
刘夫人摇摇头说道:“胡捕头不必如此,那日若不是捕头来的及时,我们母子想必己然死在血衣楼杀手剑下。”
胡海不再言语,吊祭过刘三海后,对着赵半山、解书剑二人说道:“昨日巡捕房确实发现血衣楼踪迹,我想其必然会前来杀害刘总镖头遗孀。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知道赵义士和解少侠是否愿意与巡捕房一起演一出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