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静心苑寒，初露微光
萧凛仿佛彻底忘了她这个人，既没有再召见，也没有派任何人来问候。
送来的份例虽不算苛待，却也简单得很，冬日里该有的炭火时常供应不足，让本就畏寒的林温整日手脚冰凉。
青禾急得团团转，几次想去找管事太监理论，都被林温拦了下来。
“别去。”
林温裹着单薄的棉被，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现在人微言轻，闹起来只会引火烧身。”
“可公主您都冻得咳嗽了！”
青禾红着眼眶，将手里刚温好的姜汤递过去，“这静心苑连个像样的暖炉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垮的！”
林温接过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
她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无奈：“忍忍就过去了。
冬天总会过去的。”
她知道，萧凛是故意的。
他将她扔在这偏僻的静心苑，不闻不问，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看看南楚送来的公主，会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或哭闹，或求饶，或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
可她偏不。
她不能让他看轻，更不能给南楚丢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温渐渐适应了静心苑的冷清。
她让青禾找来些旧布料，自己动手缝补衣物；在院子里找了块背风的地方，种上几盆耐寒的草花；天气好的时候，就坐在廊下晒太阳，绣些简单的帕子。
她的性子本就安静，这般沉寂的日子，竟也慢慢磨出了几分平和。
只是夜里咳嗽得愈发厉害，脸色也始终带着病容，看上去愈发娇弱易碎。
这日午后，林温正在廊下绣一方帕子，上面绣着几枝小小的腊梅，针脚细密，透着一股倔强的生机。
忽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只见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食盒，在门口探头探脑。
“你是？”
林温有些疑惑。
小太监看到她，连忙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奴才是御膳房的小禄子，奉……奉总管的命令，给公主送些点心来。”
林温愣了一下。
御膳房从未给她送过东西，怎么今日突然……青禾连忙上前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碟热气腾腾的芙蓉糕，还有一小碗冰糖雪梨羹，都是林温在南楚时爱吃的。
“这……”青禾也有些惊讶。
小禄子低着头，声音怯怯的：“总管说，天气冷，让公主保重身子。”
说完，他也不敢多待，匆匆行了个礼就跑了。
林温看着那碟芙蓉糕，眼神有些复杂。
这绝不是御膳房总管的意思，宫里谁不知道她是被陛下冷落的和亲公主，哪个总管会特意给她送点心？
唯一的可能，是萧凛。
可他为何突然……“公主，您快尝尝，还热着呢。”
青禾将冰糖雪梨羹端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欣喜，“看来陛下还是惦记着您的。”
林温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雪梨羹放进嘴里，甜润的暖意滑入喉咙，竟让她连日来的咳嗽都减轻了几分。
她轻轻点头：“是挺好吃的。”
心里却依旧疑惑。
那个冷酷的帝王，真的会突然关心她吗？
还是说，这又是他的什么试探？
接下来的几日，御膳房总会准时送来些温热的吃食，有时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有时是一碟刚出炉的烤饼，虽不算名贵，却都合她的口味，也贴心地考虑到了她畏寒的身子。
林温的心里渐渐生出一丝异样。
她开始留意送吃食的小太监，却总也问不出什么，只说是总管的吩咐。
首到这日傍晚，林温咳得厉害，青禾正急得团团转，院外忽然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来的不是小太监，而是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沉稳，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宫人。
“奴才李德全，参见公主。”
男子对着林温行了个标准的礼，语气恭敬却不谄媚。
林温认出他，是萧凛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总管，李德全。
他怎么会来？
“李总管不必多礼。”
林温的心跳有些快。
李德全首起身，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陛下听闻公主近日咳嗽得厉害，让奴才送些药来。”
他身后的小太监连忙递上一个药盒，李德全接过，亲自送到林温面前：“这是太医院新配的止咳药，效果很好，公主按时服用。”
林温看着那个药盒，又看了看李德全，轻声问：“是陛下……特意让你来的？”
李德全顿了一下，语气平淡：“陛下心系万民，自然也关心公主的身子。”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却也默认了是萧凛的意思。
林温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暖，又有些慌乱。
那个冷酷的帝王，竟然真的在关心她？
“替我谢过陛下。”
她接过药盒，指尖微微颤抖。
“奴才会转告的。”
李德全又叮嘱了几句用药的注意事项，目光扫过院子里那几盆开得正旺的腊梅，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躬身告辞，“奴才告退。”
看着李德全离去的背影，林温握着药盒，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青禾在一旁喜极而泣：“公主！
陛下心里是有您的！
您看，他还记得您咳嗽！”
林温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盒，盒身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或许，这个冬天，并没有那么难熬。
而紫宸殿内，萧凛听着李德全的回话，得知林温不仅没有哭闹抱怨，反而在冷清的静心苑里种起了腊梅，绣起了帕子，甚至还自己动手缝补衣物，眸色深了深。
“她的咳嗽很严重？”
他忽然问。
李德全如实回道：“回陛下，公主脸色确实不好，看着……挺虚弱的。
不过精神还好，院子里的腊梅种得很精神。”
萧凛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依旧飘着的雪花上，眼底情绪不明。
他本以为，这个南楚送来的娇弱公主，在静心苑待不了几日就会受不了，要么哭闹着求他，要么就病得爬不起来。
却没想到，她竟能过得如此平静，甚至还能种出腊梅来。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韧性，藏在柔弱的外表下，像寒冬里悄然绽放的腊梅，不张扬，却自有风骨。
“让御膳房继续送些温热的吃食过去。”
他淡淡道，“再让人多送些炭火，别冻着了。”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应道：“是，奴才遵旨。”
退出紫宸殿，李德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陛下这几日的举动，实在有些反常。
先是让人送点心，又是送药，现在还要加炭火……难道，陛下对这位南楚公主，真的上心了？
而静心苑里，林温看着送来的新炭火，感受着屋内渐渐升腾的暖意，心里也渐渐明朗起来。
不管萧凛是出于什么心思，至少此刻，他没有让她在寒冷和病痛中煎熬。
她拿起那盒止咳药，倒出一粒，就着温水服下。
药很苦，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希望。
或许，她可以试着，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好好活下去。
而那道悄然投向静心苑的目光，也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连帝王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注。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