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相遇，寒眸微暖
静心苑虽依旧偏僻，却因每日准时送来的热食和充足的炭火，多了几分生气。
她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平静，每日看书、绣花、打理院子里的腊梅，仿佛对皇宫里的权力争斗、帝王的恩宠毫不在意。
青禾却比从前活络了许多，时常念叨着“陛下心里有公主”，盼着萧凛能亲自来看看。
林温只是笑笑，不接话。
她知道，萧凛那样的人，心思深沉难测，一时的关注不代表什么，她不能抱太多期望，免得日后失望更深。
这日午后，难得放晴。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温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廊下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本南楚带来的诗集，看得入神。
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声，打破了静心苑的宁静。
“陛下在此，尔等还敢喧哗！”
林温心里一惊，连忙站起身。
陛下？
萧凛怎么会来这里？
还没等她整理好衣襟，院门就被推开了。
萧凛一身玄色常服，在一群侍卫和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显然不是特意来的，眉头紧蹙着，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像是在生闷气，随手推开了这处偏僻的院门想清净一下，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林温。
西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林温反应过来，连忙屈膝行礼：“林温，参见陛下。”
萧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意外，几分审视。
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袄裙，外面罩着白色的披风，衬得肌肤胜雪，眉眼清秀。
阳光落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少了几分病弱，多了几分柔和。
他身后的李德全和侍卫们都惊呆了。
谁不知道陛下最讨厌旁人打扰，尤其是在他生气的时候，可这位南楚公主就住在这静心苑，这……萧凛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扫过院子。
看到角落里那几盆开得正旺的腊梅，又看到廊下晒着的几双缝补过的袜子（青禾的），最后落在林温手里的诗集上。
“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比上次见面时缓和了些。
“回陛下，晒太阳看书。”
林温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萧凛“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诗集上：“南楚的诗？”
“是。”
“念来听听。”
林温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有此要求。
她定了定神，翻开诗集，选了一首描写冬日雪景的小诗，轻声念了起来。
她的声音软糯清澈，像山涧的清泉，带着南楚特有的温婉语调，将诗中的意境描绘得淋漓尽致。
萧凛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阳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气，可他紧锁的眉头，却在林温的吟诵声中，渐渐舒展了些。
他见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后宫女子的刻意逢迎，像这样安静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吟诵，竟让他烦躁的心绪平复了许多。
一首诗念完，林温停下，依旧低着头，等待他的吩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腊梅枝头的轻响。
侍卫和太监们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儿，萧凛才开口：“这首诗，不错。”
简单的西个字，却让林温松了口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廊下，目光落在那几盆腊梅上：“这花是你种的？”
“是。”
林温点点头，“看着它们开花，觉得日子有盼头些。”
这话很平实，没有丝毫谄媚，却莫名戳中了萧凛的心。
他想起自己登基三年来的血雨腥风，想起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忽然觉得，能像这腊梅一样，在寒冬里安静绽放，也是一种难得的心境。
“你倒是看得开。”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不然，又能如何呢？”
林温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平静，“既改变不了处境，不如试着接受。”
萧凛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竟让他有些恍惚。
他见过太多想攀附他、算计他的人，像林温这样，坦然接受命运，却又不失韧性的，是第一个。
他忽然觉得，这处偏僻的静心苑，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这里……住得惯？”
他问了句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话。
林温愣了一下，随即轻声道：“还好。
多谢陛下赐的炭火和吃食，让林温能安稳过冬。”
她没有抱怨之前的冷清，只谢了他近日的照拂，既懂分寸，又不卑不亢。
萧凛的眸色深了深，没有接话，转身看向李德全：“摆驾。”
“是。”
李德全连忙应道。
萧凛转身往外走，经过林温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好好住着。”
林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公主！
陛下刚才是不是……是不是对您不一样了？”
青禾激动地凑过来，声音都在发颤。
林温的心跳也有些快，她轻轻点头，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好像……是吧。”
萧凛回到紫宸殿，烦躁的心绪竟真的平复了。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奏折，脑海里却莫名闪过林温坐在廊下晒太阳的模样，还有她念诗时清澈的声音。
“李德全。”
“奴才在。”
“静心苑……再修缮一下，添置些新的家具和摆件。”
他淡淡道。
李德全眼睛一亮，连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没错，陛下对这位南楚公主，是真的上心了。
几日后，静心苑果然来了一群工匠，开始修缮房屋、添置家具。
原本陈旧的屋子焕然一新，换上了柔软的地毯、精致的桌椅，甚至还在窗边放了一个暖炉，时时刻刻都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林温看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心里百感交集。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萧凛的意思。
那个冷酷的帝王，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她一丝特殊的关照。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洁白的雪地，又看了看屋内温暖的炉火，轻轻吁了口气。
或许，她可以稍微抱一点点期望，一点点就好。
而萧凛处理完政务，偶尔会想起那处安静的院子，想起那个在阳光下念诗的女子。
他没有再去，却总能从李德全口中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公主今日在院子里修剪腊梅公主绣了一方帕子，上面是南楚的风景公主喝了御膳房送的汤，说味道很好”。
这些琐碎的小事，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汇入他冰冷的心湖，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依旧是那个铁血手腕的帝王，朝堂上的杀伐决断从未手软，可心底那片属于林温的角落，却悄然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场意外的相遇后，开始朝着一个连他们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方向，缓缓发展。
那个娇软的南楚公主，像一颗投入寒潭的石子，终于在暴君的心湖里，激起了第一圈清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