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阴霾后的阳光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头还有些发沉，目光第一时间就扫向炕的另一头——那里空荡荡的，叠着整齐的旧被褥，却没有妹妹魏小芸的身影。
“小芸？”
他嗓子干哑，喊了一声，屋里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冰砣。
他记得自己是昨天淋了雨发起高烧，迷迷糊糊里全是妹妹守在床边的影子，用布巾一遍遍给他擦额头，小声地念着“哥你快好起来”。
可现在，人呢？
他连鞋都没顾上穿好，赤着一只脚就跳下床，踉跄着扑到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他一把推开，冷风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却顾不上拢一拢单薄的衣衫。
“小芸？
小芸！”
他扬声喊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院子里空荡荡的，鸡窝的门开着，几只鸡在墙角刨食，独独不见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身影。
他心里的慌张像野草一样疯长。
村里不太平，前阵子还有过拐孩子的传闻，妹妹才十岁，胆子小，平时连院门都不怎么出……他越想越怕，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手脚都有些发软。
“小芸！
你在哪儿啊？”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院子，沿着屋前的小路疯跑，眼睛像要把周遭的一切都看穿似的，扫过每一棵树后，每一处柴垛旁。
喊叫声在清晨的空气里散开，带着哭腔，连邻居家的狗都被惊动，汪汪叫了起来。
就在他胸口发闷，几乎要喘不上气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菜地。
晨雾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里，手里握着锄头，一下一下费力地刨着土，辫梢上还沾着点草屑。
是魏小芸。
魏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顿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妹妹认真干活的样子，刚才还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回原处，那股子失而复得的庆幸涌上来，竟让他眼眶有些发热。
他慢慢走过去，脚步放轻了些。
魏小芸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他，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哥，你醒啦？
我看你烧退了，想着把这块地翻出来种点菜，省得你再累着……”魏彻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伸手替她拂掉辫梢的草屑。
指尖触到她微凉的头发，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傻丫头，干活也不吱一声，哥找不着你，急坏了。”
魏小芸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怕吵着你睡觉……”阳光慢慢爬过地头，驱散了晨雾，也驱散了魏彻心里最后一点慌张。
他看着妹妹冻得发红的小手，心里又暖又酸，轻声道：“别干了，哥来。
先跟哥回家，把鞋穿上。”
找到妹妹后，魏彻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变回了平时那个大大咧咧，说话总带着大嗓门，笑声震得人耳朵发麻的青年。
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夸张的神情对着妹妹说“小芸，我们马上就要发达了！
你哥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算命的都说我大气运加身，以后肯定是个大老板！”
魏小芸听到自家哥哥不着边际的话也不反驳，只是痴痴的笑着“哥，我相信你！”
这一路上魏彻步子迈得很大，胳膊甩得自在。
回家不小心碰掉桌角的东西，手忙脚乱去扶时，嘴里己经先冒出句“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可眼里却闪着点没心没肺的笑。
将家中打扫干净后，在架火烧饭的空隙中魏彻回想起自己发烧昏迷后那个奇怪的梦，随后摇摇头，轻笑一声，继续烧火做饭。
看着因为家里没钱交不上学费而没去上学的妹妹，魏彻准备吃饭过后去镇上卖点鸡蛋攒学费。
灶上的铁锅冒着白汽，玉米糊糊的香气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魏彻扶着灶台站着，看妹妹踮着脚，用长柄木勺慢慢搅动锅里的粥，小胳膊晃悠着，却搅得格外认真。
“哥，差不多能盛了吧？”
魏小芸仰起脸，鼻尖沾了点灰，眼睛亮闪闪的。
魏彻嗯了一声，从碗柜里摸出两个粗瓷碗。
碗沿有些磕碰的缺口，却是兄妹俩最宝贝的家当。
他接过木勺，盛了满满两碗，又在灶台上磕了磕勺底，把最后一点糊糊也刮进碗里。
“晾会儿再喝，烫。”
他把一碗推到魏小芸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碗，先吹了吹，小口抿着。
玉米粥熬得稠，带着点焦香，是粗粮特有的醇厚味道。
他病刚好，嘴里没什么滋味，可这口热粥滑进喉咙，熨帖得五脏六腑都舒服起来。
魏小芸捧着碗，也学着他的样子吹，呼哧呼哧的，脸颊鼓得像只小松鼠。
她喝得急，一小口粥刚进嘴，就被烫得首伸舌头，却舍不得吐出来，含含糊糊地说：“香……”魏彻被她逗笑，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渍：“慢点喝，锅里还有呢。”
他记得昨天自己烧得迷迷糊糊时，听见妹妹在灶房里捣鼓，大概是那时候就把玉米碴泡上了。
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细。
他把自己碗里稠的部分拨了些到魏小芸碗里。
魏小芸眼尖，立刻推回来：“哥你吃，你病刚好。”
“哥不饿，”魏彻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快吃，吃完了哥去翻地，你在家看着就行。”
魏小芸这才不再推让，埋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喝粥的细碎声响，伴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把兄妹俩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
一碗热粥下肚，魏彻觉得身上暖烘烘的，连带着心里也踏实了。
他看着妹妹满足的样子，又想起早上那阵慌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得跟哥说一声，听见没？”
魏小芸用力点头，嘴里还含着粥，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到蜜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