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
厨房里飘来的,是足以抚平一切疲倦的香气——红烧肉的酱香、米饭的蒸汽、还有一丝熟悉的葱油味。
母亲身影在灶台前忙碌,锅铲轻响,父亲则坐在沙发里,老花镜滑到鼻尖,报纸翻动发出沙沙轻响。
“嗯,回来了。”
赖科应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洗手间镜子里映出一张脸,眼下泛着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湛蓝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他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冰凉刺骨,却也带来片刻清明,而后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
暖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饭菜热气升腾,模糊了餐桌轮廓,父母又开始絮叨着邻里琐事,赖科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
这一刻的安宁,是抵御外面世界风霜的堡垒。
饭后,赖科回到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关上门,他戴上耳机将窗外噪音隔绝,指尖在键盘上跳跃,熟练地打开了那个音游图标,屏幕亮起,光怪陆离的界面弹出,他点开了上次卡关的曲目——《风暴前夕》。
“叮...咚…叮咚……”前奏舒缓而空灵,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海面,赖科手指在键帽上轻盈滑动,屏幕上,蓝黄交错的判定方格如雨点落下,又在他指尖敲击下化作完美光点消散。
音乐渐强,鼓点密集,他的手指开始加速,在键盘上划出残影,双眼紧锁屏幕,蓝色瞳孔里倒映着疯狂闪烁的方块洪流。
螺旋、镜像、变速……复杂谱面如同汹涌浪潮,一次次试图将他吞没。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但他指尖节奏却分毫不乱。
“叮叮咚咚咚咚叮叮——!”
***降临,音符如同密集冰雹砸落,屏幕几乎被狂乱蓝黄光芒淹没,方块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扭曲、分裂、重组。
赖科身体微微前倾神经紧绷,每次敲击都精准地落在节拍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与耳机里的电子风暴融为一体。
砰!
最后一个音符在指尖炸裂,屏幕骤然陷入黑暗,随即,巨大的金色‘Perfect’字样轰然绽放!
“呼——!”
赖科猛地向后瘫倒在椅背上,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但一股酣畅淋漓的成就感冲刷着疲惫。
他摘下耳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
赖科疑惑地看向屏幕右下角,一个从未见过的、造型古朴的邮箱图标正在闪烁,主题赫然是——隐藏关卡解锁:呼…唤….......“七颗,愿诸神都瞎了眼!”
粗嘎的叫喊声猛地炸开,盖过酒馆里鼎沸的人声。
轰!
赖科感觉自己像是被卡车撞了,刺鼻气味狠狠扎进他的鼻腔——劣质麦酒、烤猪油、浓烈呛人的烟草,气味如此浓烈,几乎让他窒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睁开眼!
眩晕感冲击大脑,眼前不再是熟悉的电脑桌,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
巨大石砌壁炉里,木柴噼啪爆响,熊熊火焰舔舐着一整只被铁钎贯穿、烤得滋滋冒油的野猪,几个敞着皮甲、露出浓密胸毛的壮汉围在火边,手里攥着硕大酒杯,金黄色酒液混着泡沫。
哐当!
哐当!
铁皮酒杯的猛烈撞击声此起彼伏,混杂着粗野大笑、含糊不清的咒骂、某个角落里跑调的嘶吼,还有……一种从未听过的、音色奇特的弦乐声?
赖科的目光艰难转动,看到屋子中央简陋的木台上,一道瘦小的、裹着破斗篷的身影正拨弄着造型古怪的鲁特琴。
“干了这杯!
为了工会!
为了雷蒙德·凯尔!”
一个如熊般雄壮的佣兵猛地站起,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痛,这家伙仰起脖子,将杯中酒液灌进喉咙,酒水顺着胡须滴落。
“为了工会!
为了雷蒙德·凯尔!”
周围响起一片狂热应和,更多酒杯被高高举起,酒液西溅。
赖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所有晕眩感在这一刻被惊骇驱散,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身熟悉的T恤牛仔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糙的亚麻布衣裤!
穿越?!
这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如闪电劈入脑海,莱克谬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尖叫,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无声抽气。
“喂,小哥!”
一只粗壮手臂猛地箍住了他的肩膀,带着浓重酒气的热浪喷在他脸上。
赖科僵硬地转头,对上一张胡子拉碴、醉眼朦胧的脸,敞开皮甲下是古铜色的、布满伤疤的胸膛。
“发什么呆呢,你也是来庆祝凯尔大哥凯旋的吧?
哈哈!”
那佣兵大笑着,大手用力拍在赖科的后背上。
啪!
赖科感觉自己脊椎都要被拍断了,一股剧痛和窒息感传来,他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操!
这牲口的手劲……赖科疼得龇牙咧嘴,心里疯狂咒骂,但脸上却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瞬间清醒——这里不是游戏,不是恶作剧,是真实的、危险的异世界,任何异常举动都可能引来致命的麻烦。
“是……是啊,大哥,我也是来……庆祝凯尔的。”
赖科的声音干涩沙哑,努力模仿着对方的腔调。
“哈哈,痛快!
来,这杯给你,别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
醉醺醺的佣兵不由分说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的酒杯塞进赖科手里,杯里麦酒晃荡着,溅出几滴。
赖科强忍恶心和后背的疼痛,双手接过那杯浑浊酒液:“谢……谢谢大哥。”
他低声说着,目光却扫视着周围,眼睛观察着酒馆的布局、人们的穿着、武器、甚至墙上的通缉令和告示单。
佣兵们醉醺醺的交谈、吹嘘、抱怨,都成了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途径。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浓重夜色吞噬,油灯和蜡烛的光芒在酒馆里摇曳,赖科大脑飞速运转,从那些零碎信息中,他艰难地梳理出一些关键——他目前所在的国度叫做卡伦达尔帝国,一个王权至上的集权国家,国家爵位被分为了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等级森严。
当地人称呼这个世界为幽境,幽境之中力量体系繁杂:骑士、魔法、蒸汽、神术……,远超想象。
而他所处的区域名为淤泽堡,黑沼泽伯爵领的核心要塞,布莱克索恩家族的领地,依靠危险的沼泽生物、珍稀药材和地下盐矿,这里成了冒险者和佣兵的乐园。
就在他努力消化这些信息,试图从醉醺醺的佣兵口中套出更多关于淤泽堡和黑沼泽的细节时,那个搂他过来的大嗓门佣兵,突然把满是酒气的脸凑了过来,醉眼朦胧地盯着他:“嘿,伙计!”
“说了这么久,我们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赖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名字?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周围喧嚣的酒馆、陌生的面孔、呛人的气味、粗鲁的笑声……这一切都像冰冷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感和孤独感汹涌而来,那个叫做“赖科”的名字,属于那个有温暖灯光和饭菜香气的世界,属于那个有父母等待的家。
在这里,在这个充满未知、迷茫和潜在危险的世界,“赖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危险。
活下去……先在这里活下去!
一个坚定的念头在心底升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微光,他需要一个新名字,一个能融入这片幽境的、属于这里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情绪,缓缓抬起头,迎上佣兵好奇的目光,用一种刻意模仿的、略显生涩的语调,清晰地说道:“莱克谬,我叫莱克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