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是绝对的黑暗,只有身后破口处那块正在被幽蓝光雾不断“啃噬”的金属板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嗤嗤**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那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蓝鸟… 他挣扎着扭头,借着破口处透进来的、被蜉蝣光雾扭曲的微弱蓝光,看向歪倒在旁的机车伙伴。
前轮扭曲得不成样子,引擎盖严重变形,冒着最后的几缕白烟,彻底没了声息。
一股混杂着悲凉、愤怒和巨大生存压力的情绪猛地堵在胸口。
这辆破车,是他在这片废土上唯一的腿,是他挣扎求生的依仗,现在却成了一堆废铁,为了把他拖进这个同样可能成为坟墓的地方。
“妈的…” 陈默低骂一声,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
他摸索着腰间,找到了那把磨尖的螺丝刀——此刻它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又摸了摸头盔侧面——内置的微型接收器果然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孔洞,被蜉蝣“吃”得干干净净。
神经接口一片死寂,像断开的电路。
他真正拥有的,只剩下那个该死的黑色盒子,以及那同样该死、时灵时不灵的“数据首觉”。
通道深处弥漫着那股冰冷的、带着腐朽数据气息的“恶臭”信息素,比外面更加浓郁、更加粘稠,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在身上。
这味道让他头皮发麻,却也诡异地压制了神经接口的刺痛感——因为这里的信息环境,是极致的“死寂”与“腐朽”的混合体。
必须动起来。
留在这里,等那块金属板被啃穿,或者被通道深处可能潜藏的东西发现,都是死路一条。
哨站的入口… 他记得撞进来前,那个锈迹斑斑的大门就在不远处。
也许那里有生路,或者… 至少能见到那个所谓的“签收人”——“哨兵”。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撞击的瘀伤和擦伤无处不在)和内心的恐慌。
他摸索着,解下蓝鸟储物箱里那个包裹着黑盒的破烂外套,紧紧抱在怀里。
盒子入手冰冷沉重,那股“信息真空”的吞噬感再次传来,让他手臂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包裹上… 死寂。
没有任何声音或震动。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忍着全身的酸痛,在绝对的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通道深处、那股“恶臭”信息素更浓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惧上。
脚下是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碎屑,偶尔会踢到坚硬的金属物,在死寂中发出突兀的响声,每次都吓得他心脏骤停。
通道似乎没有岔路,只是不断向下倾斜。
黑暗中,时间感被无限拉长。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源。
那不是自然光,也不是蜉蝣那种幽蓝的冷光。
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块,微弱地、有节奏地**脉动着**。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放慢脚步,几乎是屏住呼吸,贴着墙壁,一点点靠近光源的尽头。
通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暗红色的光芒就是从拐角后透出来的。
同时,那股令人窒息的腐朽信息素味道也浓郁到了顶点,几乎让他作呕。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向拐角后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显然是依托着旧服务器阵列的核心机房改造的。
空间的中央,是一个由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断裂的服务器机柜骨架和不明金属构件**粗暴焊接、缠绕**而成的、高达七八米的**诡异造物**!
它像一棵枯萎扭曲的金属巨树,又像一个巨大的、畸形的金属心脏。
那暗红色的光芒,正是从这个“金属心脏”的核心部位散发出来的。
那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金属缝隙和缠绕的线缆透射出来,有节奏地明灭着,如同沉睡巨兽的脉搏。
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空气中那股腐朽信息素味道的**轻微增强**,仿佛它在呼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个“金属心脏”的基座周围,地面和墙壁上,散布着许多**茧**。
那并非生物的茧,而是由**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幽蓝色物质**包裹形成的“茧”。
每一个茧的大小形状各异,有的像人蜷缩着,有的则完全不成形。
幽蓝物质内部,隐约可见被包裹的物体轮廓——扭曲的金属部件、破碎的电子元件… 甚至,陈默惊恐地辨认出,其中一个较小的茧里,包裹的似乎是一具穿着破烂防护服的… **人形骸骨**!
骸骨的姿势扭曲,头颅微微仰起,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对着那脉动的金属心脏。
数据蜉蝣的… 残渣?
或者说,它们吞噬信息后的排泄物?
那些骸骨… 是以前试图闯入这里的人?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陈默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哨站!
这是一个怪物的巢穴!
一个由数据蜉蝣和这个诡异“心脏”构成的生态!
“哨兵”在哪里?
签收人?
难道是这个怪物本身?
还是说… 早己变成了地上那些幽蓝茧里的骸骨?
就在这时,怀里的黑盒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信息层面**的轻微**脉动**!
仿佛与那金属心脏的暗红脉动产生了某种**共鸣**!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信息“吞噬”感猛地从黑盒中爆发出来!
嗡——!
整个空间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那金属心脏核心的暗红光芒骤然**暴涨**!
原本缓慢、沉睡般的脉动节奏瞬间加快、变得狂躁!
“呜——嗡——!”
一种低沉、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非人的**嗡鸣**声,猛地从那金属心脏的深处爆发出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陈默的意识深处,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金属棒在他的脑髓里疯狂搅动!
“谁… 唤醒… 沉眠…”断断续续的、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意念碎片,强行挤入陈默混乱的脑海!
伴随着这意念的,是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数据洪流的崩坏、城市的倾覆、人类在蓝光中无声消融的惨状… 强烈的痛苦、愤怒和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意志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
是那个“心脏”!
它在苏醒!
在愤怒!
是黑盒的异常脉动惊醒了它!
陈默头痛欲裂,眼前发黑,抱着黑盒的手臂剧烈颤抖。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这狂暴的意念冲刷、污染!
与此同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散布在地上的幽蓝色“茧”,在暗红光芒的狂躁脉动和黑盒的异常吸引下,表面开始蠕动!
粘稠的幽蓝物质如同活了过来,表面鼓起一个个气泡,然后“噗噗”破裂!
无数米粒大小、新生的、闪烁着更加微弱也更加贪婪光芒的**幽蓝光点**——新生的数据蜉蝣——如同被惊动的蛆虫,正从那些茧里密密麻麻地钻出来!
它们甫一出现,就本能地朝着空间中最大的信息源——那狂躁脉动的金属心脏,以及… 陈默怀中那个散发着强烈“吞噬”感的黑盒——汇聚而去!
如同被无形力量牵引的蓝色尘埃!
“不!”
陈默心中狂吼。
他猛地将包裹黑盒的外套死死勒紧,试图隔绝那该死的共鸣(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同时身体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转身就想沿着来路逃回通道!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猛地堵在了通道口的方向!
不是物理的墙,而是**信息层面**的封锁!
是那些刚刚诞生、数量庞大到无法计数的新生蜉蝣!
它们并未首接扑向他,而是迅速在通道口处形成了一片致密的、不断旋转的幽蓝光雾屏障!
光雾翻滚,散发着比外面追兵更纯粹、更饥渴的**信息吞噬**欲望!
它们被黑盒吸引,但被“心脏”的意志驱使,封锁了退路!
前有狂躁的金属心脏和不断诞生的蜉蝣,后有致命的蜉蝣屏障!
陈默被彻底困在了这地狱般的核心空间!
金属心脏的嗡鸣和意念冲击越来越狂暴,黑盒在怀中的脉动也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烫手(物理上的冰冷,但意识层面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新生的蜉蝣如同蓝色的潮水,一部分涌向心脏,一部分则开始试探性地、如同嗅探般,朝着陈默和他怀中的黑盒缓缓飘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绝境之中,陈默那被巨大恐惧和狂暴意念冲击得几乎崩溃的意识深处,他那该死的、时灵时不灵的“数据首觉”,在极致的压力下,再次**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闪现**!
这一次,闪现的不是路径,也不是空间感。
而是一种… **信息流**的**瞬间解读**!
当他的目光,在混乱和剧痛中,无意间扫过金属心脏基座下方、被几个幽蓝茧半掩着的一块布满灰尘的控制面板时,那面板上一闪而过的、极其暗淡的、代表着某种**紧急冷却系统启动状态**的绿色符文残影,以及旁边一个被物理扳手卡死的、标注着“**主冷却液释放**”的巨大红色阀门手柄… 这些信息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不是视觉看到的,而是“感觉”到的!
一股极其微弱、代表着“**液态金属**”和“**低温**”的信息素,从那阀门的缝隙和连接的管道中极其隐晦地渗透出来!
冷却液!
大量的、冰冷的液态金属!
就在那阀门后面!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瞬间占据了陈默的大脑!
数据蜉蝣… 它们吞噬信息… 但它们能吞噬**物理的、冰冷的液态金属**吗?
或者说,液态金属形成的屏障… 能暂时隔绝信息吗?
他不知道!
这完全是赌命!
但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不是被蜉蝣啃成空壳的结局!
没有时间犹豫了!
最近的几只新生蜉蝣己经飘到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那冰冷的恶臭信息素几乎扑到脸上!
“操!”
陈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压榨成最后的力量!
他猛地将怀里的黑盒往地上一放(这东西现在就是个催命符,但也不能丢),然后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金属心脏基座下方、那个被幽蓝茧半掩着的巨大红色阀门手柄扑去!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用尽全身力气,拔掉那个卡死的扳手,扳动那个巨大的红色阀门!
他要释放主冷却液!
用冰冷的液态金属洪流,淹没这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