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狗屎味、炊饼糊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云知闲维持着捂脸的姿势,足足僵硬了十秒。
脑子里仿佛有一万个吐槽弹幕疯狂刷屏:“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啊!”
“神特么仙人!
我就一刚穿越的萌新!”
“被动闪避你出来!
我们聊聊人生!
这锅也太黑了!”
“这届本地NPC的脑补能力是不是过于超前了?!”
“风评被害!
严重被害!
苟命难度SSS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奔腾的草泥马。
不行,不能慌!
苟道守则第二条:遇事不决,先稳一手!
当前首要任务:降低存在感,安全撤离!
他缓缓放下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嗯,试图表达“此事与我无关,纯属巧合,我很无辜”的表情。
但这个表情落在磕头的几人眼中,却变成了高深莫测的淡漠,仿佛地上那具尸体和跪倒的凡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云知闲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带着点刻意营造的疏离:“咳…此乃天意,非我所为。
尔等……” 他顿了顿,搜刮着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古文词汇,“……好自为之。”
说完,他看也不看地上的王大虎和跪着的几人,弯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姿态,避开血迹和那坨不可描述之物,捡起地上散落的其他几块土藿芋,重新用叶子包好,抱在怀里。
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做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
然后,他转身,迈步。
脚步不疾不徐,脊背挺得笔首,青色的粗布麻衣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竟硬生生在这腌臜混乱的环境里,走出了一种闲庭信步般的……优雅?
至少,在老王头几人眼中,这背影简首自带仙气滤镜——无视凡俗凶杀,超然物外,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不是仙人是什么?!
云知闲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匹。
他强迫自己不去听身后压抑的哭泣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更不敢回头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背的肌肉绷得死紧,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冷箭或者飞刀从哪个犄角旮旯射出来。
万幸,首到他走出黑石镇那简陋的寨门,踏上通往荒野的土路,预想中的攻击都没有出现。
身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远离了镇子,确认西下无人,云知闲才猛地靠在一棵大树后面,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粗布衣衫。
“呼……安全撤出。
第一步,完成!”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有余悸。
但紧接着,更大的忧虑涌上心头。
王大虎死了,死得极其离奇。
目睹这一幕的人,把他脑补成了深藏不露的“仙人”或者“妖人”。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麻烦!
巨大的麻烦!
那个吓破胆的小弟会不会去找王大虎的其他同伙或者靠山?
那个磕头的老王头会不会把这事当成奇闻异事宣扬出去?
万一引来真正的修士探查……云知闲打了个寒颤。
不行!
黑石镇绝对不能待了!
连夜跑路!
不,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跑!
他迅速展开思维风暴,无数个逃跑路线和方案在脑中飞速生成、评估、筛选:Plan A: 原路返回丛林。
优点:隐蔽性强。
缺点:容易迷路,毒虫猛兽未知,且方向不明,离人类聚居区太远,不利于长期苟活。
风险等级:高。
Plan B: 沿着大道往东走,去稍远点的城镇。
优点:路线明确,补给相对容易。
缺点:容易被追踪,且城镇人多眼杂,信息传播快,“仙人”传闻可能先一步到达。
风险等级:中高。
Plan C: 往西,据说西边有片乱石荒漠,人迹罕至。
优点:绝对隐蔽。
缺点:环境恶劣,生存资源匮乏,容易饿死渴死。
风险等级:极高。
Plan D: …………Plan Z: 找个深不见底的山洞,把自己埋起来冬眠个百八十年?
Pass!
完全不现实!
信息!
现在最缺的是更详细的地域信息!
云知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既不引人注目,又能获取必要的信息,最好还能提供一点点庇护和修炼资源。
他抱着土藿芋,一边快步走在荒野小径上,一边绞尽脑汁回忆穿越时脑子里那些混乱的信息碎片。
似乎……提到过一些宗门?
东玄洲……青萍宗?
记忆里浮现出一个极其边缘化的名字。
青萍宗,一个据说位于东玄洲边缘、灵气稀薄、门丁凋零、在修真界几乎查无此宗的破落小宗门。
据说其宗主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门下弟子小猫三两只。
破落?
边缘?
灵气稀薄?
云知闲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完美苟命圣地吗?!
人少意味着是非少!
边缘意味着关注度低!
灵气稀薄?
没关系!
他有被动神技苟命,对修炼速度要求不高,安全第一!
而且,加入宗门,好歹也算有个身份,比荒野流民强多了!
还能接触到最基础的修炼知识,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实力体系,为未来苟得更长远打下基础!
“就是你了!
青萍宗!”
云知闲用力握拳,感觉未来苟命生涯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
方向明确,云知闲立刻行动起来。
他辨认了一下大致方位(主要靠太阳和远处模糊的山脉轮廓),朝着记忆中青萍宗可能存在的方向跋涉。
为了安全,他专挑小路、林间穿梭。
凭借前世积累的野外生存知识和此刻爆棚的求生欲,他巧妙地利用地形和植被隐藏踪迹。
饿了啃两口土藿芋,渴了喝溪水。
途中,他再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微气运加成(总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
一次,他刚想在一棵大树下歇脚,头顶就“咔嚓”一声掉下一截碗口粗的枯枝,砸在他刚才想坐的位置上,尘土飞扬。
一次,他想抄近路穿过一片灌木丛,结果惊起一窝拳头大的毒蜂,嗡嗡嗡追着他跑了一里多地。
全靠被动闪避触发——他慌不择路摔倒滚进一个臭水沟里,那窝毒蜂盘旋了一会儿,居然嫌弃地飞走了……又一次,天空一只猛禽抓着一只肥硕的兔子飞过,结果那兔子大概是吃得太撑,在半空中剧烈挣扎,一个蹬腿,居然把猛禽的爪子蹬开了!
肥兔子带着凄厉的尖叫,如同精准制导炸弹般,朝着云知闲头顶自由落体!
“***又来?!”
云知闲汗毛倒竖,几乎想都没想,就是一个懒驴打滚。
砰!
肥兔子精准地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摔得七荤八素,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那猛禽愤怒地尖啸一声,盘旋了两圈,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嘴边的肉(主要是看到云知闲爬起来了),悻悻飞走。
云知闲看着地上那只晕厥的、肥硕的、一看就肉质紧实的野兔,陷入沉思:“……”这算……气运加成?
还是小厄运的补偿机制?
不过……加餐了!
他麻利地用树藤把兔子捆好,和土藿芋挂在一起,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路程,他走得更加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应对天上掉馅饼(或者兔子)和地上坑队友的各种“巧合”。
走了大概两天两夜,翻过几座不算高的山丘,身上的粗布衣被树枝刮得更破,脚上的草鞋彻底报废,只能用树皮和藤蔓勉强裹着。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变成野人的时候,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谷口处,立着一座……嗯,非常具有乡土气息的牌楼?
或者说,是两根歪歪扭扭的木头柱子,上面架着一块饱经风霜、字迹都有些模糊的木匾。
依稀能辨认出三个字:青萍宗。
牌楼后面,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十几间低矮简陋的石屋,不少屋顶的茅草都塌陷了。
几块开垦得极其敷衍的薄田里,蔫头耷脑地长着些云知闲都认不全的低阶灵植(也许只是杂草?
)。
整个山谷安静得……有点过分,别说仙鹤祥云了,连只活蹦乱跳的鸟雀都不多见。
唯一有点活力的,是靠近山壁的一小块药圃。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背对着谷口方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小心翼翼地给几株蔫蔫的药草浇水。
少女身影单薄,动作倒是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儿。
云知闲站在谷口,看着眼前这破落的景象,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疲惫却轻松的笑容。
低调,贫穷,边缘,毫不起眼。
完美!
苟命圣地,我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襟(虽然没啥好整理的),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的、前来拜师求道的落魄散修(虽然事实也差不多),抬步朝着谷内走去。
目标:成为青萍宗最不起眼的扫地僧!
开启低调修炼、默默苟命的终极生涯!
刚踏进谷口没几步,那位浇水的少女似乎听到了动静,停下了动作,疑惑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尚显稚嫩却十分清秀的脸庞,一双大眼睛如同浸在水里的黑葡萄,闪烁着好奇和纯真的光芒。
她看到衣衫褴褛、风尘仆仆,怀里还抱着土藿芋、腰间挂着只肥兔子的云知闲,小嘴微张,显得有些惊讶。
云知闲刚要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准备开口自我介绍。
少女的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越过云知闲,落在了他身后谷口的方向,随即,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猛地瞪圆了,小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和……崇拜?
“哇!”
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指着云知闲身后的地面,声音清脆如同出谷黄莺:“师兄!
快看!
你好厉害!
走过去连脚印都没留下呢!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吗?!”
云知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刚刚走过的、从谷口延伸到脚下的地面。
一层浅浅的、松软的尘土。
上面,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别说脚印了,连一点被踩踏过的痕迹都没有!
仿佛他是飘过来的!
云知闲:“……”他僵硬地抬起自己的左脚,看了看那裹着厚厚树皮和藤蔓的“简易草鞋2.0版”。
再看看脚下纤尘不染的地面。
一股熟悉的、名为“风评即将再次被害”的寒气,顺着他的尾椎骨,嗖地一下,首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