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电脑屏幕上的离职通知单,白底黑字,冷冰冰地映在我瞳孔里。“苏小小同志,
因近期工作表现不符合岗位要求,经公司研究决定,
自即日起解除与您的劳动合同……”“不符合岗位要求?”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比哭还难看。经理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苏小小,这是你本月第三次迟到,
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要理解……全家都是精英,你怎么就……”后面的话他没说,
但那惋惜又带着点轻蔑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全家精英。我爸是企业家,
我妈是知名律师,我哥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在生意圈崭露头角。只有我,苏小小,
像是基因突变下的残次品,勉强考了个普通二本,
毕业三年在这家不上不下的公司当个行政文员,如今连这份工作也保不住了。
抱着一个装着我寥寥无几私人物品的纸箱走出写字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却感觉浑身发冷。城市依旧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只有我,像个被遗弃的孤岛,
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回到租住的小公寓,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挫败感席卷而来。
我把自己摔进沙发,望着天花板发呆。父母的电话我不敢接,哥哥的微信问候我也没回。
我能想象他们知道后的反应,不是责备,
而是那种更让人难受的“理解”和“鼓励”——“没关系的小小,慢慢来,
找个轻松的活也行。”可是,我真的甘心吗?夜幕降临,我没有开灯,
黑暗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冰箱里还有半瓶上次聚会喝剩的红酒,我拿出来,
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烧感。酒精像是一把钥匙,
打开了压抑已久的情绪闸门。委屈,不甘,自我怀疑……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几乎要将我撕裂。鬼使神差地,我摸过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手指不受控制地滑动通讯录,停在了一个我几乎要遗忘,
却又深深刻在记忆里的名字上——顾言。他是我的竹马,
也是我童年乃至青少年时期的“噩梦”。别人家的孩子,天之骄子。从小学到高中,
他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而我则在及格线边缘苦苦挣扎。他参加奥数拿金牌,
我连数学作业都要抄别人的;他保送名牌大学,出国深造,如今已是硅谷闻名的科技新贵,
而我……酒精放大了我的情绪,我按下拨号键,心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愤懑。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那边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似乎带着被吵醒的不悦:“Hello?”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委屈。
“顾言!顾言你个王八蛋!”我对着话筒吼叫,声音带着哭腔,“凭什么!
凭什么你什么都好,什么都轻而易举!我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什么都做不好!工作丢了,
我就是个废物,你们都是天才,就我是笨蛋……”我语无伦次,
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的失败,抱怨着命运的不公,
甚至翻起了小时候他抢我棒棒糖的陈年旧账。电话那头一开始是沉默,后来似乎想说什么,
但被我激动的情绪打断。最后,我只记得自己对着手机哽咽着说:“顾言,
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然后,手机屏幕一黑,没电自动关机了。
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酒精带来的眩晕和喉咙的干涩提醒着我刚才的失态。
我把脸埋进膝盖,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糟糕透顶。在死对头面前这样丢脸,
大概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吧。我蜷缩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又持久的门铃声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
伴随着用力拍打门板的声音。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找我?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往外一看,瞬间僵在原地——门外站着的,
竟是那个我刚才在电话里痛骂了一顿的、本该远在地球另一端的顾言!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
头发微乱,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眼神却像淬了冰一样,死死地盯着门板,
仿佛要把它看穿。2我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绊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是幻觉吗?还是我酒还没醒?
可门外那清晰无比的拍门声和顾言那极具辨识度的冷冽嗓音,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苏小小,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和我记忆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我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睡得跟鸟窝一样的头发,又擦了擦可能还挂着泪痕的脸,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打开了门。门外的顾言,比我透过猫眼看到的还要……狼狈,
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他个子很高,靠近了需要微微仰视。
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下颌也冒出了些许胡茬,
显然是经过长途飞行且没休息好。但就是这样一副略显颓废的样子,
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我时,依旧锐利得让人无所遁形。“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巨大的困惑,“你不是应该在硅谷吗?
”顾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和凌乱的客厅扫视了一圈,
最后落在我红肿的眼睛和身上皱巴巴的睡衣上,眉头锁得更紧。
“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得挺好’?”他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我这才想起,
之前家人问起近况时,我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总是报喜不报忧。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因为昨晚那个电话?一股热血涌上脸颊,我窘迫得想立刻消失。
“我……我昨晚喝多了,胡说的!你……你不用当真!”我试图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喝多了?”顾言冷哼一声,迈步直接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他高大的身躯让本就不大的客厅显得更加逼仄。“苏小小,你多大的人了,
还玩借酒浇愁这一套?遇到点事就打电话骚扰别人?”“我没有骚扰你!
”我被他的态度激怒了,那点窘迫被委屈和气愤取代,“我打错了不行吗?谁让你接电话的!
你可以挂掉啊!”“打错了?”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气息拂过我的额头,
“对着一个‘打错了’的号码哭诉半个小时,翻十几年前的旧账?苏小小,
你的酒后真言可真是……别具一格。”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就在这时,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啪的一声拍在了我那张摇摇晃晃的茶几上。“星耀科技,
市场部高级专员,年薪基础一百万,绩效奖金另算。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公司报道。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内容却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星耀科技?
那不是他回国后创立,最近在科技圈风头正盛的公司吗?年薪百万?
对我这个刚被一个小公司辞退的底层文员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我懵了,彻底懵了。
大脑宕机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什么意思?可怜我?
还是……昨晚电话里的笑话没听够,想把我放在身边继续看笑话?”顾言俯身,
双手撑在茶几上,将我困在他和沙发之间。他的脸离我很近,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长途飞行的疲惫气息。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有审视,有愠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苏小小,”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可怜谁。我也从不把时间浪费在看笑话上。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来,是收债的。”收债?我欠他什么了?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我们之间,除了那些年少时鸡毛蒜皮的“恩怨”,
还有什么债务可言?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3“收债?”我重复着这两个字,
声音因为惊愕而提高了八度,“顾言,你没事吧?我欠你什么了?小时候欠你的那根棒棒糖,
我早还了十根了!”这太荒谬了!他千里迢迢从美国飞回来,就为了跟我讨债?讨什么债?
难道是我昨晚在电话里骂了他,所以他来索要精神损失费?
可他甩给我的是一份年薪百万的offer,这逻辑根本不通!顾言直起身,
那种迫人的压力稍减,但他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深邃,像是藏着汹涌的暗流。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面孔。“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语气不容置疑,“第一,接受这份工作,
用你的能力证明你不是电话里哭诉的那个废物,向我,
也向所有看低你的人证明你苏小小不是一无是处。”“第二,”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我这间乱糟糟的小公寓,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讽刺,“继续躲在这个壳里,
自怨自艾,等着你父母哥哥来安慰你,然后找个更‘轻松’的工作,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激将法!赤裸裸的激将法!可他精准地踩到了我的痛处。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我不行,
尤其是来自顾言的否定。那份优渥的offer像是一个诱饵,
而他那句“废物”和对我未来“浑浑噩噩”的预设,则是点燃我斗志的火星。
“谁说我是废物!”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胸口因气愤而起伏着,“去就去!谁怕谁!顾言,
你别以为给了我工作就能高高在上地指使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苏小小靠自己也行!
”我一把抓过茶几上的offer letter,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我的战书。
虽然心里依旧打着鼓,星耀科技那种地方,精英云集,我真的能胜任吗?但此刻,
在顾言面前,我绝不能露怯。看着我一副炸毛公鸡的样子,
顾言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确认了我的决心。“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转身走向门口,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浪费他的时间。“记住,苏小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明天九点,别迟到。”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门“咔哒”一声关上,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那份烫金封面的聘用合同,心还在砰砰直跳。
刚才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无数个问号开始冒泡。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是我?
“收债”到底指什么?这份工作,是机会,还是另一个陷阱?但无论如何,话已出口,
覆水难收。我苏小小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为了争这口气,也得去闯一闯!第二天,
我精心打扮,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气派的星耀科技大楼。然而,在前台登记时,
却遭遇了第一盆冷水……4我站在了星耀科技所在的CBD大厦楼下。
玻璃幕墙在晨曦中闪耀着冷冽的光芒,高耸入云,气势逼人。进出的男女无不衣着光鲜,
步履生风,带着一种精英阶层的自信和忙碌。我深吸一口气,
握紧了手中装着简历和offer letter的文件袋,迈步走了进去。冷气很足,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前台接待处比我之前公司的整个办公区都显得宽敞奢华。
一位妆容精致、穿着合体套裙的前台小姐挂着标准化的微笑看着我:“您好,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你好,我是苏小小,今天来市场部报到。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笑容不变,
语气却透着一丝程式化的疏离:“苏小姐是吗?请稍等,需要核实一下您的入职信息。
”她打了个内线电话,低声交谈了几句。等待的几分钟里,
我感觉周围路过的人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仿佛在打量一个闯入者。
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苏小姐,”前台小姐放下电话,笑容依旧,
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审视,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您的入职流程有些特别,需要顾总的特批。顾总现在正在开会,
麻烦您先在那边休息区等候一下。”特批?等候?我的心微微一沉。顾言昨天可没提这茬。
他是在给我下马威吗?我依言走到一旁的休息区沙发坐下,柔软的皮质沙发却让我如坐针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刷卡进入办公区,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隔绝在外的透明人。那种熟悉的、格格不入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就在我的耐心快要耗尽时,前台小姐终于通知我:“苏小姐,
您可以上去了。市场部在16楼,找李莉经理报到。”16楼。电梯门打开,
是另一种繁忙的景象。开放式的办公区,格子间里坐满了埋头工作的人,
电话声、键盘敲击声、低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紧张工作的气息。
我找到经理办公室,敲门进去。李莉经理是一位三十多岁、打扮干练的女性,短发,
眼神锐利。她接过我的offer letter,快速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小小?顾总特意关照过的。”她抬眼打量我,目光像尺子一样丈量着,让我很不舒服,
“市场部节奏快,压力大,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在这里,能力说话。我们团队不养闲人。
”这话像一根刺,扎得我生疼。“我明白,李经理,我会努力学习的。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叫来一个年轻男孩:“小张,这是新来的苏小小,高级专员。
你带她熟悉一下环境,把‘蓝海项目’过去的资料给她看看,先了解一下。
”小张看起来刚毕业不久,戴着黑框眼镜,有些腼腆。“好的,莉姐。苏……苏姐,这边请。
”他把我领到一个靠角落、积了层薄灰的工位。“苏姐,这就是你的位置了。
电脑密码回头发你。蓝海项目的资料在共享盘这个路径下,有点多,你慢慢看。”他顿了顿,
小声补充了一句,“那个项目……之前有点复杂,你看看就行,暂时不用管。”我道了谢,
开始整理工位,打开电脑。所谓的“蓝海项目”资料堆积如山,而且明显是陈年旧账,
整理得杂乱无章。我明白,这大概就是给我的“下马威”或“考验”了。我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沉住气,苏小小,从最基础的做起。一整天,我都埋首在那些枯燥的文件里,
努力理清头绪。同事们都各忙各的,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投来,但也仅限于此,
没人主动跟我搭话。午餐时间,我也是一个人去了食堂,默默地吃完。下午,
我试图向旁边工位一位看起来资深的同事请教一个文件里的术语,
对方只是敷衍地回了句“网上查查就知道了”,便不再理我。这种明显的排斥感,
让我心里有些发堵。快下班时,李莉经理突然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苏小小,
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在熟悉中,李经理。”我站起身回答。“嗯。
”她看了看我屏幕上打开的陈旧文档,不置可否,“下班先别走,晚上有个重要的客户应酬,
顾总点名让你一起去,学习一下。”我愣住了。客户应酬?还点名让我去?顾言他想干什么?
我这种职场菜鸟,去了不是添乱吗?“我……我对业务还不熟,怕……”“这是顾总的安排。
”李莉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打扮得体点,别给公司丢脸。六点半,公司门口集合。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第一天入职,
就被塞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苦活,现在又被要求参加完全陌生的应酬。顾言在公司里,
完全是一副冷酷上司的模样,和昨晚那个说着“收债”的莫名其妙的男人判若两人。
这场“证明之战”,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而顾言,他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晚上六点半,
我换上了一件还算得体的连衣裙,忐忑不安地走到公司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等在那里。
车窗降下,后座上是穿着深色西装、面容冷峻的顾言。他抬眼看向我,目光没有任何温度,
只是淡淡地说:“上车。”5车门打开,里面是奢华的真皮内饰,空间宽敞,
带着淡淡的香氛味道。我犹豫了一下,弯腰坐了进去,尽量靠着车窗,
和顾言之间隔开一段距离。他似乎一直在看平板电脑上的文件,指尖快速滑动,
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更添了几分冷峻。从我上车到车子启动,
他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这种刻意的忽视比直接的刁难更让人难受。我攥着裙角,手心微微出汗,心里七上八下。
他带我来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是让我“学习”?还是想让我在客户面前出丑,
以此证明我确实是个“废物”?应酬的地点是一家格调高雅的私人会所。
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客户方。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略显发福的中年男人,
姓王,是某个重要渠道商的负责人。另外几位是他的下属。顾言一进去,
立刻换上了一副商务式的笑容,虽然依旧带着疏离感,但言辞得体,举止从容,
与对方寒暄周旋,游刃有余。他向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们市场部的新同事,
苏小小。”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特别。我努力挤出微笑,跟着打招呼,
然后在最末的位置坐下。这种场合让我浑身不自在,面前的餐具精致得让我不敢乱动,
他们谈论的行业术语、市场动向,我也大多一知半解,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安静地听着,
偶尔附和性地点点头。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那位王总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沉默和拘谨,
目光频频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让人不太舒服的兴致。“顾总,
你们这位新同事很文静嘛。”王总笑着,端起酒杯转向我,“苏小姐,初次见面,
我敬你一杯,以后合作愉快!”我心里一紧。我的酒量很浅,几乎是杯倒。而且这种场合,
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下意识地看向顾言,他正和旁边的人说话,
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王总,我……”我慌忙端起面前的果汁,“我酒精过敏,
以茶代酒敬您……”“诶——”王总拉长了音调,脸上笑着,眼神却有些不依不饶,
“苏小姐这就见外了不是?一杯红酒而已,不给面子?顾总,你看你们这员工,
不太懂规矩啊。”这话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味。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也聚焦过来,让我如芒在背。
李莉经理在一旁微微蹙眉,却没说话。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烫,窘迫得快要窒息,
端着果汁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该放下还是硬着头皮喝掉那杯酒。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我面前那杯斟满的红酒。“王总,
”顾言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确实酒精过敏,
一杯下去怕是明天就得进医院了。这杯,我代她敬您。”说完,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动作流畅利落。包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王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脸上的不快瞬间消散:“顾总真是怜香惜玉啊!好!你喝也一样!来,满上满上!
”危机解除,我悬着的心猛地落回原地,却跳得更快了。我怔怔地看着顾言侧面,
他放下酒杯,神色如常地继续与王总交谈,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但那一刻,他挡在我身前的手,他替我喝下那杯酒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还有他话语里那种下意识的维护……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接下来的时间,顾言似乎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开,没再让我成为焦点。偶尔有客户向我示意,
他也都会巧妙地挡下或代为回应。我安静地坐在那里,第一次不是感到被排斥,
而是被一种奇异的、安心的感觉笼罩着。这种被他保护的感觉,陌生又悸动。应酬结束,
送走客户,回去的车上,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气氛比来时更加微妙。我靠在椅背上,
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心情复杂。今晚的顾言,和公司里那个冷酷上司,
以及昨晚那个说着“收债”的莫名其妙的男人,形象重叠又分离,让我越发看不懂他。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顾言似乎有些疲惫,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
光线昏暗,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忽然,他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沉默:“苏小小,”他依旧闭着眼,像是无意识的低语,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事就知道硬撑,逞强。”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以前?他指的是多以前?
那个总是把我比下去、对我冷嘲热讽的死对头,怎么会注意到我是在“逞强”?
6顾言那句话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逞强”……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在我的记忆里,
顾言永远是那个站在光环中心、冷静地看着我在泥泞里挣扎的旁观者,
甚至偶尔还会投下一两块石头。
他怎么会……怎么会用这种近乎……了解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评价我的“逞强”?
车窗外流动的光影模糊了时间的概念,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总是试图追逐他背影,却屡战屡败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印象最深的是初二那年的期中考试。数学一直是我的死穴,而那一次,
我破天荒地只考了58分,鲜红的数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卷子上。放学后,
我没有直接回家,一个人跑到操场的角落,坐在双杠下面,把脸埋在膝盖里偷偷地哭。
我觉得自己笨透了,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更无法面对那个每次数学都接近满分的顾言——他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每天都一起上下学。
不知道哭了多久,头顶传来一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喂,哭够了没?”我吓得一哆嗦,
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顾言背着书包,站在我面前,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要你管!”我又羞又恼,赶紧用袖子擦掉眼泪,
不想在他面前显得更狼狈。他没走,也没再说话,只是那么站着。过了一会儿,
他忽然从书包侧面的袋子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包装纸是亮晶晶的橘子图案,递到我面前。
“喏。”只有一个字。我当时愣住了,都忘了哭。顾言会随身带糖?还会给我糖?
这比数学考了58分还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接。他似乎有点不耐烦,
直接把糖塞进了我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哭解决不了问题。
下次努力就是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了,背影挺拔,步子很快,
好像刚才那个递糖的人不是他一样。我握着那颗糖,在原地呆坐了很久。最后,我剥开糖纸,
把橘子味的硬糖放进嘴里,很甜,一直甜到了心里。那次的数学挫折,似乎也因为这颗糖,
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了。还有一次,是高中运动会。
我报名了没人愿意参加的1500米长跑,纯粹是为了给班级凑数。跑完后,
我累得几乎虚脱,嗓子眼都是血腥味,瘫在终点线附近草地上动弹不得。
同学们大多去关注拿了名次的选手了。就在我望着天空喘气时,
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递到了我眼前。又是顾言。他刚参加完跳高比赛,
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补充水分。”他言简意赅。我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才缓过气来。“谢……谢谢。”我小声说,心里有点别扭。他可是拿了跳高金牌的风云人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皱了皱眉:“明知不行,何必勉强。”语气还是那么欠揍。
我当时气得把水瓶还给他,没好气地说:“要你管!我乐意!”现在回想起来,
那些看似冷淡甚至带刺的话语背后,那颗糖,
那瓶水……是不是都藏着一种他特有的、笨拙的关心方式?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了我的“逞强”,只是从未说破,而是用他那种别扭的方式,
给了我一点点支撑?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有竞争和对比,
只有我单方面地把他视为需要超越的目标。可如果……如果他其实一直在一旁看着,
甚至……了解我隐藏起来的脆弱呢?这个念头让我的心跳骤然失序。车子缓缓停下,
已经到了我租住的公寓楼下。顾言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深邃,
仿佛能看穿我刚才所有的回忆和心理活动。“到了。”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仿佛车上那句低语只是我的幻觉。“哦……好,谢谢顾总。”我慌忙收回思绪,
伸手去开车门,指尖有些发颤。“明天别迟到。”他在身后补充了一句。我下了车,
站在路边,看着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晚风吹来,带着凉意,
却吹不散我心头那股复杂的、滚烫的情绪。顾言,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收债”的说法,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我们之间,
难道不仅仅是我所以为的“死对头”那么简单?这一夜,我辗转反侧,
童年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不断在脑海中翻涌。第二天上班,我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之前那样,
纯粹用看待“冷酷上司”或“死对头”的眼光去看待顾言了。7第二天走进星耀科技的大楼,
我的心境与前一天截然不同。前台小姐标准化的微笑,同事间疏离的氛围,
甚至那个积灰的角落工位,似乎都蒙上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这一切,
都因为那个坐在顶层办公室里的男人,因为昨夜车上那句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逞强”,
以及随之翻涌而起的陈旧记忆。
我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将顾言简单定义为“冷酷上司”或“死对头”。那个标签变得模糊不清,
底下掩盖的,是一种我更陌生、更令人心慌意乱的可能性。一整个上午,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陈旧的“蓝海项目”资料,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办公室入口的方向,
或是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可能与顶层相关的动静。每次内线电话响起,
我的心都会漏跳一拍,生怕是李莉经理或者更糟——是顾言本人找我去办公室,
问我一些我根本答不上来的问题。然而,什么也没发生。顾言没有出现,
也没有任何指示下达。他就像一座远在山巅的冰川,沉默,遥远,
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存在感,影响着我这山脚下小池塘的波澜。午休时间,
我依旧是一个人去了食堂。打好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刚吃了几口,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我随意点开,呼吸骤然一窒。发信人:顾言。内容只有两个字,
外加一个句号:上楼。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楼?上哪层楼?当然是顶楼,
他的办公室。他找我干什么?是因为我上午工作不认真被发现了?还是因为昨晚的事?
各种猜测在我脑子里打架,我几乎是食不知味地扒拉完剩下的饭菜,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乘坐电梯直达顶楼。顶楼的格局与下面截然不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秘书区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微笑着向我示意:“苏小姐是吗?顾总在办公室等您。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进。”里面传来顾言低沉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
顾言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似乎很忙。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
却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精英气质。“顾总,您找我?”我站在办公桌前,有些拘谨。
他这才从屏幕上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没什么温度,
只是公事公办地指了指沙发前的茶几:“嗯。给你叫了份甜点,吃完再下去工作。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纸盒,logo是我曾经偶然提过很喜欢,
但觉得价格太贵一直没舍得买的那家网红甜品店。我彻底愣住了。给我……叫了甜点?
在上班时间?这完全不符合他冷酷资本家的人设!“我……我不饿,顾总。
而且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下意识地拒绝,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过。顾言眉头微蹙,
似乎对我的推辞有些不悦:“下午市场部有个脑力风暴,需要集中精力。低血糖会影响效率。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
仿佛这真的只是一项为了提高员工工作效率的战略性投喂。说完,他便不再看我,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一副“你可以走了”的样子。我看着那份包装精美的甜点,
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专注工作的男人,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记得我喜欢吃哪家甜品?他会在意我是否低血糖?
这真的是那个小时候抢我棒棒糖、高中嘲笑我跑步不行的顾言吗?我最终还是拿起那份甜点,
低声说了句“谢谢顾总”,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
我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块卖相极佳的抹茶千层蛋糕。我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清甜的茶香和细腻的奶油在口中化开,味道好得不可思议。可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蛋糕上。
下午的脑力风暴会议,顾言果然出席了。他坐在主位,听着各部门的汇报和讨论,
偶尔提出一两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气场强大,掌控着全场节奏。我作为新人,
mostly 保持沉默,努力吸收着信息。会议中途,我感到有些口渴,
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被顾言捕捉到了。
他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听着汇报,却极其自然地伸手,将自己手边那瓶没开过的矿泉水,
轻轻推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动作流畅,不着痕迹,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仿佛只是顺手为之。
但我却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周围同事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只有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上司对下属的关照”能解释的了。
这种隐秘的、细致的、甚至有些逾越界限的注意,让我无法再平静。会议结束后,
我心神不宁地回到工位。电脑屏幕上,那个被我备注为“冰山债主”的微信联系人,
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差地点开了他的朋友圈——依旧只有那条孤零零的“再等92天”和三年前的“最多三年”。
这两个动态,像两个神秘的密码,在我心里不断盘旋。它们会不会……真的与我有关?
这种猜测一旦萌芽,便疯狂滋长。下班时,我磨蹭到最后才走,却在公司楼下,
意外地看到顾言那辆熟悉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窗降下,他看着我,
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顺路,上车。”8“顺路?”这两个字像带着钩子,
一下子拽住了我的脚步。我站在傍晚微凉的风里,看着车窗内顾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心跳得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从他公司到我租住的公寓,一个在城东CBD,
一个在城西老城区,这路线顺得可真是……别有用心。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
白天办公室的甜点和矿泉水已经让我们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薄雾,
如果再坐上他的车,接受这种明显的“特殊待遇”,
我怕自己会彻底迷失在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漩涡般的关注里。可是,我的脚却像生了根,
挪不动半步。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上去吧,苏小小,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颗十年前埋下的种子,在经历了昨晚的回忆和今天的细节后,
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破土而出,渴望着阳光和答案。“不……不用麻烦了顾总,
我坐地铁很方便。”我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言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拒绝。“这个时间点,地铁很挤。
”他陈述着一个事实,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上车,别耽误时间。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或者说,是他那种天生的、不容反驳的气场在起作用。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依旧弥漫着那股淡淡的、好闻的木质香气,和昨晚一样。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顾言似乎很忙,上车后就在用手机处理邮件,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专注而冷峻。他完全没有要和我交谈的意思,
仿佛真的只是一次纯粹的“顺路”搭载。这种沉默反而让我更加坐立不安。狭小的空间里,
他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
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温热气息。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偷偷瞟向他握着手机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瞟向他微抿的薄唇,
桌上他替我挡酒时一饮而尽的模样;瞟向他衬衫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我的脸开始发烫,
赶紧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试图分散注意力。但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讨厌我,何必做这些?如果……有别的意思,
为什么又如此若即若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在看什么?”冷不丁地,
顾言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吓了我一跳。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机,正侧头看着我,
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没……没什么。”我慌忙收回视线,心跳如鼓,
“就看……看风景。”“嗯。”他应了一声,视线却没有移开,反而像是在我脸上细细描摹,
“今天的蛋糕,合口味吗?”他居然主动提起了蛋糕!我更加慌乱,
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很……很好吃,谢谢顾总。”“喜欢就好。”他淡淡地说,
目光终于移向前方,但话题却没停,“以后下午如果觉得饿,可以直接跟秘书说,不用硬撑。
”我愣住了。他连我偶尔会因为加班错过饭点、容易低血糖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
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上司对下属的关心范畴。
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困惑,在我心间流淌。“顾总,”我鼓起勇气,想要问个明白,
哪怕只是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您为什么……对我……”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
“对我这么好?”这话听起来太自作多情了。“这么关照?”又显得太公事公办。
顾言转过头,再次看向我,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你觉得是为什么?”他把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来,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像是在逗弄,又像是在等待。我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脸颊爆红,恨不得立刻跳车逃跑。
这男人太狡猾了!他明明掌控着一切,却偏偏要让我来猜,来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
就在这时,车子缓缓停在了我公寓楼下。解脱感与莫名的失落感同时涌上心头。“到了。
”顾言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谢谢顾总。”我低声道谢,手忙脚乱地去开车门,
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我心率失常的空间。“苏小小。”在我一只脚迈出车外时,
他又叫住了我。我回头。他看着我,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幽深,
像是藏了许多未说出口的话。他停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明天见。
”不是“明天公司见”,也不是“明天按时上班”,
而是简单的、带着某种承诺意味的“明天见”。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冷清的小公寓,我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百米冲刺。
脸颊依旧滚烫,心脏也还在不规律地狂跳。顾言最后那个眼神,那句“明天见”,
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这场“顺路”的接送,根本不是结束,
而是一个更令人心慌意乱的开始。我仿佛被卷入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漩涡,越是挣扎,
陷得越深。这一夜,我又失眠了。而第二天一到公司,我就被李莉经理告知,
需要我准备一份关于“蓝海项目”的初步分析思路,在下午的部门例会上进行简短汇报。
这个几乎被遗忘的、看似边缘的任务,突然被提到了台前,是巧合,
还是顾言的又一次“特别关照”?9李莉经理的通知像一道惊雷,
在我本就纷乱的心绪里炸开。“蓝海项目”的初步分析思路?还要在部门例会上汇报?
我顿时慌了神。过去几天,我确实硬着头皮啃那些堆积如山的陈旧资料,
但里面数据缺失严重,逻辑链条断裂,很多背景信息都模糊不清,
我连这个项目当初为什么搁浅都没完全搞明白,更别提提出什么有价值的“分析思路”了。
这分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等着我当众出丑。“李经理,
这个项目资料很不全,我可能……”我试图解释,希望能争取更多时间或者一些指导。
李莉却打断了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公司每个项目都会遇到困难,
重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思路。苏小小,顾总特意关照过要给你机会,别让大家失望,
也别让顾总难做。”她特意加重了“顾总”两个字,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又是顾言!我的心沉了下去。是他授意的吗?用这种方式来检验我是不是“废物”?
还是想通过当众打击我来印证他“收债”的合理性?
一种混合着委屈、愤怒和巨大压力的情绪攫住了我。一整个上午,我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团乱麻的资料,试图理出哪怕一丝头绪,却徒劳无功。午餐食不知味,
下午的例会时间越临近,我的心跳就越快。例会准时开始。
市场部十几个同事围坐在会议桌前,李莉主持。流程一项项进行,轮到我们组汇报时,
李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下面,请新同事苏小小,就她近期熟悉的‘蓝海项目’,
分享一下初步分析思路。”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审视,
更多的是一种等着看笑话的漠然。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投影仪前,
感觉双腿都在发软。我打开自己勉强整理的几页PPT,
上面只有一些干巴巴的项目背景介绍和几个大大的问号。
“关于‘蓝海项目’……我查阅了现有资料,发现该项目启动于三年前,
主要目标是……”我的声音干涩,照本宣科地念着基础信息,脑子却一片空白,
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苏小姐,”一个资深的同事,姓赵,
是项目组原来的成员之一,带着明显的嘲讽开口打断,“这些基本信息我们都知道。
顾总让我们听的是‘分析思路’,不是项目简介。你是不是根本没看懂资料?
还是觉得这个项目太简单,不值得花心思?”他的话像针一样扎过来,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激光笔,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委屈和难堪像潮水般涌上来,眼眶开始发热。我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李莉经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丝毫没有要替我解围的意思。就在我几乎要绝望地放弃,承认自己不行的时候,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顾言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整个会议室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度,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嘲笑声戛然而止。
李莉立刻站了起来:“顾总。”顾言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定格在僵在投影仪前、眼圈发红、一脸狼狈的我身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眼神锐利如刀。“继续。”他拉开一把空椅子坐下,声音冷冽,听不出情绪。我站在那里,
更加无措。继续?我还能继续什么?那个赵同事似乎想在顾言面前表现,又开口道:“顾总,
苏小姐可能对项目还不熟悉,她的分析……”“我在问她。”顾言打断了他,
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赵同事瞬间噤声。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我迎上顾言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嘲讽或失望,
反而是一种……冷静的,甚至带着一点点鼓励的审视?是我的错觉吗?巨大的压力下,
反而逼出我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倔强。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资料不全,
既然没有现成的思路,那就说说我的困惑和发现的问题点!我放弃了原本准备的干瘪内容,
指着投影幕布上我标注出的几个关键矛盾点和数据缺失处,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
但语速逐渐加快:“顾总,各位同事,正如我所展示的,
现有资料无法清晰说明项目搁浅的核心原因。但我注意到,在第三季度财报附注里,
有一笔模糊的关联交易指向,同时,项目原技术负责人在项目停滞前一个月离职,
去了我们的竞争对手辉耀科技。我认为,与其在没有完整信息的情况下空谈分析,
不如首先厘清这两个关键疑点……”我开始结合自己能看到的所有碎片信息,大胆提出假设,
虽然逻辑还不够严谨,但至少指向了可能的问题根源。我说完了,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我忐忑不安地看向顾言。顾言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然后,他抬起眼,
看向刚才发难的赵同事,以及面无表情的李莉经理,声音清晰地响起:“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这才是面对复杂问题时应有的态度。
不盲从现有结论,敢于质疑,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可能性。
比起某些人只会抱着陈旧档案故步自封,苏小小的方向,更有价值。”他顿了顿,
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许的光芒。
“思路虽然稚嫩,但切入点不错。这个项目,后续由你牵头,成立一个临时小组,
李经理配合,重点就围绕你刚才提出的疑点进行深入调查。我要看到详细的报告。”这番话,
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会议室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在内。
顾言不仅没有批评我,反而当众肯定了我近乎“鲁莽”的发言,
并且直接将这个沉寂多年的重要项目交到了我这个新人手上!李莉经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不敢反驳。赵同事等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散会。”顾言站起身,不再看其他人,
径直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
跟我来办公室。”他转身走出会议室,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私语和震惊的目光。我站在原地,
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为我解围,他肯定了我,
他甚至把项目交给了我……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和重视,让我彻底懵了。
而他最后那句“跟我来办公室”,又意味着什么?10我几乎是踩着棉花一样,
跟随着顾言高大挺拔的背影,在同事们各种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出了会议室,
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楼。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空气静默得能听到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我不敢看他,只能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他为我解围,
他当众肯定我,他把重要的项目交给我……这一切的转折太快,太猛烈,让我完全措手不及。
那个“收债”的冷酷形象,和眼前这个仿佛在暗中为我铺路、替我撑腰的男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楼。顾言迈步走出去,我深吸一口气,
跟在他身后,再次走进了那间宽敞气派的总裁办公室。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
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城市景观,没有说话。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却依然化不开他身上那种孤高冷峻的气质。我站在办公室中央,手足无措,
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终于,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不再像会议上那般锐利,而是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吓到了?”他开口,
声音比刚才在会议室里柔和了一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我老实地点头,
声音还有些发颤:“顾总……为什么?您明明知道我对那个项目根本不了解,
为什么还要……”“为什么不了解?”顾言打断我,迈步朝我走来,一步一步,
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重的不是你对陈旧档案的熟悉程度,
而是你面对困境时,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在我面前站定,
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我小小的、慌乱的倒影。“可是……这风险太大了,
我可能会搞砸……”我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我相信我的判断。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霸道,“而且,苏小小,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也坚韧得多。”这话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进我心里,
冲垮了我一直以来的自我怀疑和设防。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的情绪汹涌得让我心惊。“顾总,我……我不明白。”我的声音带着哽咽,
“从你回国,给我工作,到现在……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收债’,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除了小时候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还有什么‘债’可收?
”我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我心头许久的问题。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言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变幻,像是在挣扎,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忽然转身,走向他的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