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打工打成窦娥冤的不少见，但像我跟了曹枭雄这么个主儿，
愣是把现代职场活成三国杀真人版，
天天上演“挥泪斩马谡”———只不过他是那个永远“英明”的曹丞相，而我，
就是那个随时准备被推出去祭天的“马谡”，还得自带干粮那种。曹枭雄，人如其名，
是我司老板。年过四十，微胖，地中海倔强地围成一圈“地方支援中央”，
最爱做的事就是捧着本《三国演义》当然是精简插图版，
唾沫横飞地给我们洗脑：“职场如战场！要学曹孟德！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要成大事，就得有枭雄之姿！”所谓“枭雄之姿”，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功劳是他的，锅，
是全团队的，但最终精准落实到具体责任人时，必须是我，墨守的。我叫墨守，
但不代表我墨守成规。父母取名寓意“墨香守心”，踏实做事。结果到了曹枭雄这儿，
成了“默然受着”——默默承受着所有黑锅。
小到PPT错了个标点符号他昨晚熬夜看球自己改的，
大到客户突然毁约因为他承诺了根本做不到的售后，都能绕八百个弯子，
用他那套“权术逻辑”把责任扣我头上。“墨守啊，年轻人要勇于承担责任嘛！这都是历练！
曹丞相当年……”每次甩锅完毕，他必拍着我肩膀，
一副“我看重你才让你背锅”的施恩嘴脸。办公室里其他同事，眼神里混杂着同情、庆幸，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曹枭雄这手平衡术玩得溜，今天是我，明天可能是他，
大家谁也别笑谁，都是砧板上的鱼，区别只在于是清蒸还是红烧。我忍了。为啥？
万幸身在现世，掉不了脑袋。最多扣点奖金，挨顿骂。房贷要还，老娘身体不好药不能停。
我总安慰自己：就当攒职场奇葩阅历了，厚黑学实践案例，将来写本《背锅侠的自我修养》，
没准能火。直到“鹊桥项目”来了。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单子，
和行业巨头“天宫科技”的合作。油水足，前景好，但也棘手，对方要求严苛到变态。
曹枭雄眼睛放光，如同曹操看见了江东二乔，亲自挂帅，然后在项目启动会上，
义正辞严地指着我说：“墨守！我最信任的就是你！这个项目的具体执行负责人，你来！
放手去干！我在后面全力支持你！”我后背一凉。这熟悉的套路，这浓郁的甩锅前奏。
通常“全力支持”意味着：成了，他领导有方；败了，我执行不力。果然，项目推进中，
曹枭雄的“枭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为了抢进度，
标；甚至暗示我可以给对方的项目负责人“塞点好处”用他自己的话说叫“略表心意”。
我几次提出风险，都被他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懂得变通！”怼回来，
外加一顶“缺乏魄力，不堪大用”的大帽子。那段时间，我天天做噩梦，
梦见自己不是被推出午门斩首，就是被捆成粽子扔在华容道等着被关羽砍。
项目果然出了纰漏。不是小纰漏，是重大安全事故。测试阶段，因为跳过了关键检查，
一套系统险些酿成大祸，虽然及时制止，但天宫科技震怒，要求彻查并追究法律责任。
会议室里，气氛比停尸房还冷。曹枭雄面色沉痛，如同死了爹妈。他环视一周，
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痛心疾首：“墨守！我反复强调要合规！要谨慎！
你怎么能……怎么能为了表现自己，就擅自简化流程，甚至做出可能违规的事情？！
太让我失望了！”他甩出一堆精心修饰过的邮件记录和会议纪要明显动过手脚，
完美地把我塑造成一个急功近利、不听指挥、擅自行动的蠢货。所有的“建议”和“暗示”，
全都成了我个人的独断专行。那一刻，我看着他演技精湛的脸，
听着他毫无负担地把我往死里踩，心里那根绷了太久的弦，“啪”一声，断了。卸磨杀驴。
这就是真的要杀驴了。这口锅不再是扣奖金挨骂，足以让我职业生涯彻底断送，
甚至进去蹲几年。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过后，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冰水浇头般的清醒。
宁教我负天下人？曹老板，时代变了。您这枭雄戏码，该换配角了。杀驴刀已磨利，
沉默羔羊欲反噬曹枭雄的表演还在继续。他甚至在高层质询电话里，声音哽咽，
扮演一位被无能下属蒙蔽、痛心疾首的领导者：“是我的失察，
我太信任他了……我愿意承担领导责任，但具体操作层面，
确实是墨守他……” 完美地将“领导责任”轻飘飘带过，
把所有实质性罪责精准地引爆在我脚下。公司内部调查组很快介入。气氛肃杀。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同情，而是避之不及，仿佛我已是瘟疫携带者。HR找我谈话，
语气官方而冰冷，暗示我“主动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曹枭雄私下又找我了一次。
地点在他那间摆着仿古瓷器、挂着“厚德载物”讽刺至极书法作品的办公室。
他给我泡了杯茶，语气是罕见的“推心置腹”。“墨守啊，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很痛心。
”他叹口气，像真的一样，“你还年轻，路还长。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
总得有人出来负责。公司层面，我也压力很大。”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见我沉默，
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就把责任扛下来。态度好一点，赔偿方面，
我会尽量帮你周旋，争取公司不起诉你。等你……嗯，以后风头过了，
我再想办法帮你安排个工作。”我看着他那张油腻而虚伪的脸，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要把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让我感恩戴德地去蹲大牢？“曹总，”我开口，
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扛下来？意思是，所有违规操作，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曹枭雄眉头一皱，似乎不满我的“不懂事”：“事情明摆着嘛！那些邮件，记录……墨守，
认清现实。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学学曹丞相，能屈能伸嘛！
”我差点笑出来。能屈能伸是这么用的？他是不是对曹操有什么误解？“如果我不呢？
”我轻轻问。曹枭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点伪装的温和荡然无存，露出了枭雄本色：“不？
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司会走法律程序，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到时候，
可就不是赔钱能解决的了！你想想你的家人！你老娘！”图穷匕见。直接威胁了。那一刻，
我彻底死心。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烟消云散。我低下头，装作被击垮的样子，
肩膀微微抖动努力抑制的不是哭泣而是冷笑：“……曹总，让我……考虑一下。
”曹枭雄满意了，重新戴上宽容的面具：“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去吧，好好想想，
明天给我答复。”我走出办公室，后背能感受到他志在必得的得意目光。他大概觉得，
我已经是他砧板上彻底认命的鱼。回到我那狭小的工位，
冰冷的电脑屏幕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但胸腔里，却有一股火在烧，越来越旺。认罪？背锅？
毁掉自己的一生，成全他的枭雄梦？去他妈的曹丞相！去他妈的职场厚黑学！老子不干了！
但不是辞职滚蛋。是另一种“不干了”。曹枭雄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我叫墨守。墨守，
亦能成规。规，是规则，也是……利器。他沉浸在自己主导的游戏规则里太久了，
久到忘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何况我不是兔子，我只是平时懒得叫唤的看门狗，但狗牙，
也是能撕下肉的。他开始准备庆功了。听说他已经在私下庆祝“危机公关成功”，
甚至开始筹划下一个项目，仿佛“鹊桥”的烂摊子和他毫无关系，
只等把我这个“罪魁祸首”移交法办，他就能彻底摘干净。他放松了警惕。
这是他犯的第一个致命错误。他忘了，现代职场，是有痕迹的。
邮件、微信、通话记录……甚至，云端会自动备份。而他更忘了，
从他第一次让我背小锅开始，我这个他眼中的“老实人”、“软柿子”，就已经在潜意识里，
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也许最初只是为了自保，为了在某次甩锅时能稍微辩解一下，没想到，
会积累到今天这个规模。最后一次他找我“谈心”威胁我时，我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一直是亮着的。录音模式的红点，微弱地，持续地闪烁着。
就像我内心那把终于出鞘的刀，寒光凛冽。暗流涌动积罪证，
枭雄宴饮我磨刀决定反击的瞬间很热血，但具体操作必须极致的冷血和精细。我知道，
曹枭雄既然敢这么干，必定做好了相当程度的防备。那些被篡改的邮件记录、会议纪要，
看起来天衣无缝。直接硬碰硬，我大概率死得更惨。我需要一击必杀的证据。
能直接戳穿他谎言，证明是他主导、逼迫、甚至直接指令那些违规操作的铁证。幸运的是，
曹枭雄有个毛病：极度自信，以至于狂妄。他习惯用微信语音安排各种敏感事宜，
觉得比文字安全，更方便他“口说无凭”。而且，他为了显示自己掌控一切，
喜欢事无巨细地“指导”，很多指令下得具体而微妙。我开始像个潜伏的间谍，
利用最后这点还没被完全限制的权限，疯狂地梳理过去几个月的所有痕迹。夜深人静的公司，
只有我工位的灯还亮着。屏幕光映着我深陷的眼窝，像个疯狂的码农，但我编织的不是程序，
是通往救赎——或者同归于尽——的索套。云端聊天记录备份感谢公司IT的懒政，
妙修改后转发甩锅、项目管理系统中的操作日志权限变更、时间戳异常……最重要的，
是录音。我反复听着口袋手机里录下的那段对话。曹枭雄那看似推心置腹，
实则充满威胁与暗示的话，清晰无比。“……你不如……就把责任扛下来。
” “……态度好一点……争取公司不起诉你。” “……想想你的家人！你老娘！
”每听一次，心里的寒意就更深一分，反击的决心也更坚定一分。但这还不够。单这段录音，
他完全可以狡辩是我在断章取义，是他在“好心劝我认罪”。
我需要更早的、能和他后期篡改的证据形成逻辑闭环的东西。
我想起了“鹊桥项目”启动后不久，有一次在他办公室，他逼我跳过安全测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