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那天,许眠在走廊撞见江屿和校花并肩走在一起。
他校服袖口沾着陌生女生的口红印,却只是懒散笑笑:许眠,你连这种醋都吃?
后来她看见他笔记本最后一页写满等考上大学就分手。 高考最后一门结束,
江屿攥着录取通知书疯了一样找她。 而许眠已经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手机里存着他当年写给校花的情书照片。 七年后同学会重逢,
他红着眼问:为什么不信我? 她低头瞥见对方无名指上的钻戒,
忽然笑出眼泪:江屿,那个口红印……是我闺蜜的。高三那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
也特别燥。知了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上没完没了地嘶鸣,阳光白花花地泼下来,
晒得塑胶跑道蒸腾起一股扭曲的热浪。开学第一天,
空气里就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像一根拉到极致的橡皮筋,
大家都知道,这一年,这根弦随时会断。许眠抱着厚厚一摞新教材,从教务处闷头往外走。
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黏住了几缕碎发。楼梯拐角,人潮拥挤,她下意识侧身避让,抬眼间,
目光却像被冻住了一样,直直地钉在了前方。江屿就在那儿,
穿着洗得微微发白的蓝白色校服,身形挺拔,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的女生说话。
他身边并肩走着的,是林薇,公认的校花。林薇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笑容明媚,不知说了句什么,江屿嘴角牵起一个很淡的弧度。
那一刻,许眠觉得周围所有的喧嚣都褪去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迟钝而沉重地跳动着,
一下,又一下,砸得耳膜生疼。她看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那么扎眼,那么…登对。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们身上镀了层金边,也刺痛了她的眼。
江屿似乎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他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什么,
随即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林薇也停下脚步,目光在许眠和江屿之间转了转,
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好奇和疏离。许眠走过去,没看林薇,只盯着江屿。视线下落,
猛地顿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袖口。那里,一抹突兀的、樱桃红的唇印,像一小簇火焰,
灼烧着她的视网膜。崭新的校服面料上,那颜色刺目得让人无法忽视。
江屿顺着她的目光垂下眼帘,瞥见那抹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再抬头时,他脸上又是那种许眠熟悉又陌生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
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了,许大学霸?连这种醋都吃?”周围有路过的同学放慢了脚步,
投来探究的目光。林薇轻轻“呀”了一声,像是有些抱歉,又像是带着点别的意味。
许眠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怀里沉重的书本硌得手臂生疼,那股疼意一直蔓延到心里。她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江屿一眼,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受伤,有质问,也有一种极力压抑的、摇摇欲坠的东西。然后,
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是撞开前面的人,快步冲下了楼梯。身后,
似乎传来江屿带着不耐的喊声:“许眠!”她没有回头。从那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抹袖口的樱桃红,像一颗有毒的种子,在许眠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长出了猜忌和不安的藤蔓,缠绕得她几乎窒息。他们依旧一起上学,放学,
偶尔在晚自习后偷偷牵着手在操场上走一圈。江屿还是那个江屿,
会在她解不出数学题时不耐烦地敲她脑袋,
然后叹着气再讲一遍;会把她不爱吃的肥肉默默夹到自己碗里;会在她冷的时候,
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依旧习惯性地披在她身上。可许眠变得敏感而沉默。
她会在他手机响起时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会在他和其他女生说笑时悄悄攥紧手指,
会反复回想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她开始注意到,
江屿那本从不离身的黑色硬壳笔记本,似乎格外珍视。有时自习课,他会对着本子出神,
笔尖悬停,却久久不落一字。有一次课间,江屿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笔记本就随意地摊在课桌上。鬼使神差地,许眠走了过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手指颤抖着,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一眼,如同冰锥刺骨。密密麻麻的,
全是江屿那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的不是公式,不是知识点,
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同一句话——等考上大学就和她分手。等考上大学就和她分手。
等考上大学就和她分手。……无数个“分手”,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
将许眠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也戳得千疮百孔。原来,那些若有似无的疏离,
那些心不在焉的瞬间,都不是她的错觉。他早就计划好了,等高考这个节点一过,
就彻底摆脱她。那之前的种种温情,算什么呢?是可怜,是敷衍,
还是……只是为了高三这一年有个伴,不那么难熬?她失魂落魄地合上笔记本,指尖冰凉。
窗外,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一场盛大的嘲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许眠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坚硬的壳里。她对江屿的示好视而不见,对他的询问闭口不答。
争吵开始变得频繁,大多是她单方面的质问和冷嘲热讽,而江屿,从最初的辩解、无奈,
到后来的烦躁、沉默。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有疲惫,有不解,也有一种压抑的怒火。
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条越来越宽的裂谷,里面填满了猜忌、误解和伤人的话语。“许眠,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次激烈的争吵后,江屿抓着她的手腕,眼底布满红丝,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许眠用力甩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江屿,你心里清楚!那个口红印,
还有你笔记本上写的……你早就想好了对不对?等我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
”“什么笔记本?什么分手?”江屿一脸错愕,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但张了张嘴,最终却化作一声极重的叹息,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许眠,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等你冷静下来再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他的欲言又止,在许眠看来,完全是默认和逃避。误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沉重地压在彼此的心上,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高考前夜,空气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许眠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图片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一封信,展开的信纸,
抬头是熟悉的、江屿的字迹:致林薇。内容肉麻而稚嫩,是典型的少年情书口吻,
落款日期,竟是高一他们刚刚在一起后不久。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原来,
从那么早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他心里装着别人,却和她虚与委蛇了整整三年。恨意,
如同野草般疯长,淹没了所有的不舍和留恋。高考那两天,许眠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凭着本能完成每一场考试。最后一门结束的铃声响起,如同解脱的号角。
人群欢呼着涌出考场,她却异常平静。她没有回教室,没有参加毕业合影,
甚至没有回宿舍收拾行李。早就买好的南下火车票,静静地躺在书包夹层里。
母亲在南方那个潮湿温润的小城给她找了份工作,也找好了复读的学校——如果她需要的话。
手机卡被取出,掰成两半,扔进了车站的垃圾桶。她切断了与过去所有的一切联系。
当江屿疯了一样攥着两张来自同一所北方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满世界找她的时候;当他一遍遍拨打那个已成空号的电话号码的时候;当他跑到她家楼下,
等到夜色深沉、路灯俱灭的时候……许眠已经坐在了南下的列车上。火车轰隆隆地驶离站台,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生活了十八年的北方小城的轮廓。她靠着车窗,
眼泪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屏幕上,
是那张刺痛她心脏的、江屿“写给”林薇的情书照片。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
在她青春的记忆里,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丑陋的伤疤。七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
许眠没有复读,而是在那个南方小城找了份工作,业余时间自学,考了证书,
一步步从小公司文员做到了项目主管。生活忙碌而平静,像一条沉静的河流,缓缓向前。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那段充斥着争吵、眼泪和绝望的青春岁月,会不经意地闯入梦境,
醒来时,枕边一片冰凉的湿意。关于江屿的消息,断断续续从老同学那里传来一些。
他如愿去了那所很好的大学,毕业后进了顶尖的公司,事业顺风顺水。听说,
他和林薇似乎也并没有在一起。这些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在许眠心里泛起一丝微澜,
便迅速沉寂下去。过去,终究是过去了。直到那次高中同学聚会。起初许眠并不想去,
但架不住几个当年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再三邀请,想着毕竟七年了,也该真正做个了结,
便答应了。聚会地点定在母校附近的一家高级酒店。许眠到得稍晚,包厢里已经觥筹交错,
人声鼎沸。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
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来了。站在窗边,和几个男生说话。七年时光,
将他身上少年的棱角打磨得更加沉稳内敛,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依旧挺拔。
只是眉眼间,少了当年的张扬不羁,
多了几分成熟男人才有的深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很快,他也看见了她。
隔着喧闹的人群,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许眠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端起面前的茶杯,手指却微微颤抖。
整个晚上,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直到聚会快散场时,许眠起身去洗手间。刚从里面出来,
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抓住,整个人被带到了走廊僻静的拐角。江屿将她抵在墙上,靠得很近,
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她,
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了七年的痛苦和不解:“为什么?许眠……当年为什么不信我?
就那么走了?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他的质问,像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