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抽屉里的空缺婚后第三个月，我依然保持着睡前检查床头柜抽屉的习惯。左手边，
白色药瓶里的甲状腺素片还剩大半瓶，瓶身贴着蓝色便签，
是我用娟秀的字迹写的“每日晨起空腹1片”，
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巨蟹座总喜欢在这些细节里给自己找些暖意；右手边，
无菌纱布和碘伏棉签整齐码在透明收纳盒里，边角的密封胶带着新开封的黏性，
我特意把纱布剪成了圆角，
怕尖锐的边缘蹭到右腿伤口；而正中间那片本该填满夫妻间细碎物件的空间，
此刻只堆着两本去年的时尚杂志，封面模特笑得灿烂，却在暖黄的台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像极了那些年我强装出来的“没事”。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
风裹着秋夜的凉意钻进未关严的窗缝。我侧躺着，右腿伸直贴在床垫上，
伤口处的皮肤能清晰感觉到纱布的粗糙触感，
连带着勾起了那些藏在心底的冷意——十五岁那年夏天，
邻居家的叔叔借着帮我修自行车的名义，手不安分地蹭过我的腰；十七岁时，
同桌红着眼眶跟我说，她被班主任堵在办公室里抱过，我陪她去派出所报案，
却听到老师家属说“是她自己不检点”；还有大学时，
看到曾经一起上课的女生跟着校外的混混进了酒吧，后来听说她怀了孕，
混混却跑了……那些画面像生锈的针，平时藏在记忆深处，可一到这样安静的夜晚，
就会突然冒出来扎得我心口发疼。身旁的陈默呼吸均匀，背对着我，
肩膀微微向床边倾斜——从新婚夜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像是在刻意留出足够的空间，避免碰到我不方便的右腿。我知道他是好意，
可这份“刻意”却让我想起那些年小心翼翼避开危险的自己，连呼吸都要提着心。
我轻轻翻了个身，目光落在他后脑勺的发旋上。结婚三个月，我们一起吃过四十多顿饭，
一起看过两场电影，一起送走过三次来串门的亲戚，却从来没有牵过手，没有拥抱过，
更没有过夫妻间该有的亲密。不是不想，是我不敢。每次他靠近，我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那些被猥亵、被伤害的画面会瞬间涌上来，让我浑身发冷。有时候我会恍惚，
我们之间更像合租的室友，只是多了一张结婚证，多了双方父母期待的目光，
而我像个躲在壳里的蟹，不敢把柔软的内心露出来。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成了00:15，
我口渴起身去客厅倒水。经过客厅时，瞥见茶几上放着陈默的手机，屏幕亮着，
是他姐姐陈静发来的微信：“妈今天又问我他们俩的事了，你多上点心，别总跟个木头似的。
”后面还跟着个无奈的表情包。我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冰凉的杯壁让指尖有些发麻，
心里却更凉——连他姐姐都觉得我们“不正常”，可没人知道，
我连跟他靠近一点都需要鼓足勇气。婚前陈静找我谈话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天在咖啡馆，她搅拌着杯里的拿铁，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们家陈默性子直，不懂浪漫，但人踏实。你身体不好，
我们家不催你们要孩子，慢慢来，主要是让你有个伴，以后老了有人照顾。”那时候我信了，
信了“不催孩子”的承诺，信了“找个伴”的善意，也信了父母口中“陈默老实可靠，
能对你好”的评价。可真正住进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我才发现，成年人的世界里，
“慢慢来”往往只是体面的托词，“找个伴”背后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期待，
而我连最基本的“亲密”都做不到。回到卧室，陈默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轻轻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不小心碰到了装纱布的盒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似乎被惊醒了，动了动肩膀，却没回头，只是小声问：“还没睡？”“嗯，有点渴。
”我回答，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没再说话，
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突然想起领结婚证那天的场景。那天天气很好，民政局门口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
陈默穿着我给他挑的浅灰色衬衫，头发梳得整齐，却始终没怎么笑。轮到我们拍照时，
摄影师说“靠近一点，夫妻要显得亲密”，他才犹豫着往我身边挪了挪，
手肘不小心碰到我的胳膊，我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他的动作也顿住了，
后来照片里的我们，中间隔着能塞进一个拳头的距离。走出民政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给我买了杯热奶茶，三分糖，少冰——是我之前提过的口味。他把奶茶递给我，
没看我的眼睛，只是说：“我下午还要去公司加班，先送你回家？”我接过奶茶，
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我立刻收回了手，他愣了一下，没问为什么，
只是转身走向停车场。那时候我还安慰自己，他只是内向，不擅长表达。可三个月过去了，
这份“不擅长”渐渐变成了横在我们之间的墙，我站在墙的这边，抱着满心的恐惧和不安，
看不清他那边的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迈过去。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陈默叹了口气。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连忙屏住呼吸，却只等来他翻身的声音。窗外的风还在吹，
老槐树的影子在窗帘上晃动，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我摸了摸枕头下的甲状腺素药瓶，
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这场婚姻，到底是我为了满足父母期待的妥协，
还是陈默为了完成家庭任务的应付？我甚至不知道，我这样带着满心的恐惧和他过下去，
到底算不算对他的不公平。2.饺子里的期待周末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厨房，
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我站在水槽边洗碗，右手握着海绵，
小心翼翼地避开右腿——长时间站立会让伤口发疼，陈默特意给我买了个高脚凳，奶白色的，
还在凳脚贴了防滑垫，他说“你坐着洗碗，我放心”。
“哗啦——”水流声突然被敲门声打断。我关掉水龙头，刚想起身，
陈默已经从客厅走了过来：“你坐着，我去开门。”他的声音很轻，
怕吓到我似的——其实我早就不怕敲门声了，只是那些年留下的习惯，
听到突然的声响还是会心跳加速。门打开，传来婆婆爽朗的声音：“小默，小许，
我给你们带了刚包的饺子，韭菜鸡蛋馅的，小许爱吃的。”我心里一暖，上次婆婆来，
我随口提过一句“小时候妈妈总给我包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没想到她记在了心里。
我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右腿微微有些发麻。婆婆拎着两大袋饺子走进来，
红色的塑料袋上还沾着面粉，她把袋子放在餐桌上，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快坐下，
别总站着，你腿不方便。”她的手很暖，指甲修剪得整齐，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
晃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我小时候外婆戴的那个镯子，可这份暖意却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又怕她察觉我的异样，只能僵硬地笑着。“妈，
您怎么突然过来了？”陈默从厨房拿出杯子，给婆婆倒了杯热水，水温刚好，
不烫嘴——他总记得婆婆胃不好，喝不了太烫的水。“这不是想着你们俩平时上班忙，
没时间做饭嘛，”婆婆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带着温度的网，“小许，
最近身体怎么样？甲状腺的药还按时吃吗？伤口疼不疼？”“挺好的，药一直按时吃，
伤口也没什么事，谢谢您关心。”我笑着回答，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攥着衣角，
心里有点发紧——每次婆婆来，总会绕着圈子提孩子的事，而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果然，
没聊几句，陈默去阳台晒衣服时，婆婆突然凑近我，声音压低了些，
像怕被人听到似的：“小许啊，我知道你身体不好，生孩子的事不能急。可你看，
我跟你爸都快六十了，陈默他姐姐家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会喊奶奶了，
我们也想早点抱孙子。”我攥着衣角的手指更用力了，布料皱成一团，像我此刻乱糟糟的心。
阳光照在婆婆的脸上，能看到她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头发，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可这些期待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不是不想满足她，
是我真的做不到——一想到“生孩子”，我就会想起大学时那个怀孕的女生，
她坐在宿舍楼下哭，说“我不敢告诉爸妈，我怕他们骂我”；一想到要和陈默有亲密关系，
那些被猥亵的画面就会涌上来，让我浑身发抖。“妈，我……”我想解释，
话到嘴边却卡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怕”，怕我说了，她会觉得我矫情，
不考虑陈家的后代；我更怕我说了，会打破现在这份表面的平静。“我知道你担心身体，
”婆婆没等我说完，就拍了拍我的手，语气更温和了些，像在哄小孩，“你放心，
要是真怀孕了，家里的活不用你干，我过来照顾你。陈默他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虽然木讷，
但心细，你看他给你买的凳子，多贴心。”我低下头，看着餐桌上的饺子。韭菜鸡蛋馅的，
一个个圆鼓鼓的，像我小时候吃的那样，可此刻我却没什么胃口。
我想起上周去复查甲状腺时，医生特意叮嘱我：“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怀孕。
甲状腺素水平还没稳定，加上你腿部的伤口，怀孕会增加身体负担，风险很大。
”那时候我还松了口气，觉得有医生这句话，就能挡住家里的催生，可现在看来，
根本挡不住。“妈，我最近复查，医生说我身体还需要调理，暂时不适合要孩子。
”我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调理就调理，不急。
我就是跟你说说，让你心里有个数。你看你跟小默，结婚都三个月了，
夫妻间的事也该上点心。男人嘛，有时候需要女人主动点，你别总躲着他。
”她的话让我脸颊发烫，像被人看穿了心事。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上次她来，
看到我和陈默分睡在床的两端，虽然没说什么，可我能感觉到她的疑惑。
我连忙转移话题：“妈，饺子闻着真香，中午我们煮饺子吃吧？我去烧水。”“哎，好！
”婆婆立刻应下来，像是没察觉到我的尴尬，“我来煮，你坐着歇着，别累着。
”她起身走进厨房，脚步很轻快，可我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陈默晒完衣服走进来，刚好听到我们的对话：“妈，您包这么多，我们得吃好几天。
”他走到我身边，小声问：“腿疼不疼？要不要去沙发上坐着？”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关心，
可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看到我眼底的恐惧。“我没事。”我摇摇头，起身想往客厅走，
右腿却突然一麻，差点摔倒。陈默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他的手很有力，扶着我的胳膊，
小心翼翼地避开我的伤口。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过来，我像被烫到一样，
连忙推开他：“我自己能走。”说完我就后悔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像被我浇了盆冷水。中午煮饺子时，婆婆站在灶台前，一边搅拌锅里的饺子，
一边跟陈默聊他工作上的事：“你们领导最近没为难你吧？要是太累了就跟家里说，别硬撑。
”陈默点点头，偶尔应一句，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我，像在担心我。我坐在餐桌旁，
看着他们母子俩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
却找不到一丝归属感——就像小时候在邻居家，看着他们一家人吃饭，
我只能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陈默给我夹了个饺子，
放在我的碗里：“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拿起筷子，咬了一口，
韭菜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可我却尝不出味道，只觉得心里发苦。
婆婆也给我夹了个饺子：“小许，多吃点，补补身体。”我点点头，机械地嚼着饺子，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我怕他们看到我的眼泪，会问我怎么了，
我怕我说不出理由，只能让他们担心。吃完午饭，婆婆要走了。陈默送她到楼下，
我站在门口挥手。她走之前，又拉着我的手说：“小许，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孩子的事慢慢来，主要是你们夫妻好好的。”她的手还是很暖，可我却觉得更冷了，
只能点点头，说不出话。关上门，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我走到沙发边坐下，右腿隐隐作痛，
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陈默从楼下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