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把左臂伸进机器，像把命塞进绞盘。
钛合金针管比拇指还粗，他却连眉都不皱——三年，每周两次，再粗的针也成了习惯。
“别眨眼，小子。
血纯度高，神官会给额外面包。”
守卫打着哈欠，用枪托敲了敲铁栏。
面包？
林渊嗤笑。
那玩意儿混着木屑，嚼起来像啃棺材板。
他更在意墙上闪红的数字：018号·林渊·17岁·血质：A+·今日抽取量：450ml450，比上周又多了50。
再抽下去，他怀疑自己的心脏会干瘪成核桃。
可机器不会心疼，它只听从更高层的算法——算法服务于神。
铁门“咔哒”一声，刺骨寒风卷着消毒水味灌进来。
今日值班的神官是个新面孔，银发、金瞳，皮肤透得像蜡制娃娃。
她指尖在屏幕轻点，嘴角勾出标准的“慈悲”弧度。
“丰收节快到了，神需要更多‘灵血酿’。”
她的声音像冰镇蜜糖，“抽到500，赐你‘观礼’资格。”
守卫们倒吸凉气。
观礼，意味着能踏进上层广场，远远看一眼神明真容——那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牲畜至死都得不到的殊荣。
林渊垂眸，黑发遮眼。
他嗓音沙哑：“能多给一包葡萄糖吗？”
银发神官轻笑，像在听幼犬撒娇。
“准。”
抽血开始。
机器发出低频嗡鸣，殷红液体顺着软管爬上真空袋。
林渊盯着那道血流，恍惚看见童年：同样颜色的溪水，同样颜色的晚霞，同样颜色的……母亲被拖走时的衣角。
“放松，别握拳。”
神官按住他。
放松？
说得轻松。
每一次针尖深入，他都感觉灵魂被撕开一道缝。
更糟的是，最近缝隙里会钻出奇怪的声音——饿……给我……那声音像铁钉划玻璃，只有他能听见。
林渊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本能地害怕。
十分钟过去，血袋鼓胀。
屏幕数字跳到480ml。
林渊脸色苍白，嘴唇泛青。
忽然，灯管闪了两下，机器“滴滴”报警。
“凝血异常？”
神官挑眉，迅速按下急停。
但软管并未回抽，反而逆流——血袋里分离出的淡金色血浆，正倒灌进林渊静脉！
守卫惊呼：“神血反输？
系统出错了！”
神官金瞳骤亮：“不是错误，是匹配！
这小子……是‘适配体’！”
林渊只觉滚烫洪流沿着手臂冲进心脏，像熔化的铅。
他听见自己每一根血管在尖叫，骨骼像被液压机一寸寸碾碎。
更多……还要更多……那怪声在他脑内炸开，视野瞬间血红。
“按住他！”
神官尖叫。
守卫扑上来，电棍顶住林渊脖子。
高压电流嗞啦作响，却未能让他昏厥——相反，他猛地抬头，瞳孔缩成针尖，漆黑瞳仁深处闪过一道鎏金符纹。
砰！
束缚带崩断。
林渊左手掐住最近守卫的喉咙，指甲陷入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那血一接触空气，立刻化为细小金丝，蚯蚓般钻入林渊指尖！
守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两秒不到，成了一具包着皮的骷髅。
尖叫、警报、脚步，混作一团。
银发神官最先冷静，翻手抽出一柄光刃，首取林渊心口。
“污秽牲畜，敢窃神血！”
刀尖逼近，却在离胸膛一寸处停住——林渊右手握住光刃，掌心被灼得血肉模糊，可他像感觉不到疼。
鎏金符纹顺着手臂蔓延，爬上脖颈，组成一只半睁的竖瞳。
“神……血？”
林渊沙哑开口，声音重叠，像千百人一起发声，“原来……这么难喝。”
咔嚓！
光刃碎成光屑。
神官被一股无形巨力掀飞，撞碎强化玻璃，重重摔在走廊。
林渊低头看自己的手：伤口在愈合，速度快得能看见肉芽交织。
体内仿佛有座熔炉点燃，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
吃……吃掉他们……怪声再度响起，这一次，林渊听懂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又不属于现在的他。
走廊尽头，增援守卫涌来，能量步枪齐刷刷对准他。
红光点跳跃，像一群饥饿的萤火虫。
“目标异常，格杀勿论！”
枪声炸响。
数十道等离子射线划破空气，却在距离林渊半米处突然拐弯，反射回去！
守卫们被自己的子弹洞穿，血雾喷溅。
林渊愣住。
他根本没想反弹子弹，只想……活下去。
体内那股力量却自发护主，像训练有数的猎犬。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喃喃。
硝烟未散，天花板裂开，降下一具三米高的白金机甲——神域“净罪者”。
机械眼锁定林渊，掌心粒子炮蓄能，空气被撕扯得扭曲。
“检测到‘弑神因子’，威胁等级：Ω，立即抹除。”
林渊心脏骤紧。
他本能想逃，双腿却像灌铅。
机甲炮口亮起死亡白光。
千钧一发，侧墙爆裂，一柄黑刃回旋切入，生生斩断粒子炮管！
火花西溅中，有人影闪到林渊身旁，抓住他后领就往外拖。
“想活就闭嘴，跟我走！”
那人声音冷冽，带着淡淡血腥味。
林渊余光瞥见：对方戴着猫脸面具，身形纤瘦，却单手扛起他这只一米八的“血袋”仍健步如飞。
“你是谁？”
“救你的人。”
猫脸人回头，露出一双极亮的眸子，“也是……将来杀你的人。”
轰！
身后墙壁被机甲撞塌，碎石如雨。
猫脸人甩出烟雾弹，紫雾瞬间填满走廊。
林渊被拖入黑暗前最后一眼，看见银发神官踉跄爬起，嘴角沾血，却露出诡异笑容。
她用口型无声说道：“你逃不掉，‘容器’。”
黑暗通道像巨兽食道，潮湿、腥臭、无尽。
林渊听见自己心跳，也听见体内那怪声在笑。
终于……出来了……猫脸人忽然停步，把他扔在地上，拔刀指着他喉咙。
“听着，小子。
你刚才吸了神血，最多还能活七十二小时。
七十二小时内——”她掀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左眼角下有一道泪形疤痕。
“——我要你帮我杀第一个神。
否则，我会在你变成怪物前，先割下你的头。”
林渊想说话，却猛地弯腰干呕。
吐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缕金色雾气，雾气在空中凝成符号——正是他瞳孔里那只竖瞳，此刻半睁，像是在打量世界。
女孩脸色骤变：“该死，己经开始了……”通道尽头，红光闪烁，机甲的轰鸣再次逼近。
更远处，传来铁门开启的金属碰撞声，像无数锁链同时落地。
林渊抬头，嘴角残留金雾，声音低哑：“如果非要在七十二小时内杀神……至少告诉我，神也会流血吗？”
女孩握紧黑刃，瞳孔映出那道逐渐睁开的竖瞳：“会。
但流出来的，可能是世界毁灭的火种。”
轰——！
墙壁被撕开，探照灯白光刺入。
竖瞳，完全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