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拥有过十八岁的你那个在课桌刻我名字的少年,会跑三条街买我爱喝的奶茶,
会攥着我冻红的手说“这辈子都暖着你”。
我也见识过二十八岁的你把亲吻别人的照片塞进分手短信,附言像把淬毒的刀:顾先生,
林哥今晚不回去了。当我被车撞回十九岁盛夏,风扇搅动栀子香,
你递来的草稿纸上还洇着未干的“我爱你”。可我不敢接了。重来一次,
我拼了命把你推离我的人生轨迹:你冒雨送药,
我当着你面把奶茶倒进垃圾桶你改了高考志愿追到大学,
我撕了宿舍申请单你在雪夜里哽咽:“顾沉之,你教我怎么放手?
”直到你攥着染血的诊断书问我:如果注定要恨你,为什么让我梦见你死在那场雨里?
会杀我的刽子手你爱的是早已焚毁于火场的我这次换我向十八岁的你告状:“十年后的林屿,
亲手葬送了我们的余生。”而你红着眼笑:“那现在这个还爱着你的我……又算什么?
”一躺在医院的白床单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听见护士低声说:“颅脑轻微震荡,
意识恢复良好。”可我知道,我不是“恢复”了。我是回来了。手机屏幕还亮着,
那条短信像钉子一样扎进我的视网膜:顾先生,林哥今晚就不回去了。没有称呼,
没有解释,只有冰冷的三个字和一个陌生号码。
而照片附在后面:林屿靠在酒吧昏红的灯光下,唇贴着另一个男人的脸颊,笑得肆意又轻佻。
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像少年时那样耀眼,只是这一次,光里再也没有我。
我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忽然想笑。原来我们之间的爱情,
最后只剩下一个代称、一条群发式的告别短信,和一张用来羞辱我的合影。
我穿着睡衣走出门,雨下得很大,街灯在水洼里碎成一片片金黄。一辆车冲过来的时候,
我没有躲。我以为我会死。但我醒来时,看见的是高中的天花板,风扇吱呀作响,
墙上贴着泛黄的数学公式表,桌上摊开一本写满“顾沉之我爱你”的草稿纸。
日期显示:2015年6月17日。我,顾沉之,28岁,在一场车祸后,回到了19岁。
但这一次,我不再想爱那个叫林屿的人了。二我站在教室门口,
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那道身影,一如我记忆里的那样活力,
那人正侧着身子和后桌聊的热火朝天,阳光从窗边撒下来,落在他微卷的黑发上,
镀了一层金边。林屿。十八岁的林屿。兴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转过头来,
看向我的方向。他看到是我,露出一个笑——温柔、干净,曾毫无保留的独属于我一个人。
但现在,我只想逃离。我不想看见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甚至不想接触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更令我难以忍受的是,纵然有未来十年的经历,
可如今靠近他,仍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心跳加速。因为我根本忘不掉,
忘不掉现在美好的他是怎样亲手将我们的回忆撕碎,丢进垃圾桶,
然后笑着说:“早就不爱了。”我搬去了隔壁班,换了手机号,拒绝所有社团活动,
甚至连食堂都错峰去。我以为这样就能避开他。可命运从来不会放过执着的人。那天午休,
我在空教室自习,门突然被推开。“沉之?”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冰汽水,
眼神亮得吓人,“真的是你!我找了你一整天!”我没抬头。“你怎么转班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几十个……”“林屿。”我打断他,
极力控制着不要颤抖,“我们不熟。”他愣住。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的光熄灭了一瞬。
但他没走,反而走近几步,把汽水放在我桌上:“别闹了,
昨天你还答应陪我去海边看日出的。”我猛地抬头:“谁答应你的?
”他怔了一下:“你……你不记得了?
”我突然觉得好笑:“你觉得我会跟一个陌生人约去看日出吗?”他脸色变了:“顾沉之,
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忘了吗?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从高二就开始……”“荒谬。
”我合上书站起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我撞开他走出去,
脚步坚定。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呢喃:“你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放开我的手。”我没回头。
因为我知道,如果回头看一眼,我就再也走不掉了。三回到这个时间线后,
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我不是唯一记得未来的人。至少,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林屿开始频繁出现在我周围。图书馆、篮球场外、放学路上……他总能找到我,
像一只离群的候鸟,固执地追着早已迁徙的季节。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热烈。
他学会了沉默地等我下课,在我包里偷偷塞早餐,在下雨天默默撑伞送我到公交站。有一次,
我在便利店买关东煮,他突然出现,递给我一杯热奶茶。“你以前最爱这个口味。”他说。
我冷冷接过,没看一眼就扔进垃圾桶。“我说了,我们没关系。”他站在原地,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他的球鞋。“那你告诉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妈去年得了乳腺癌?为什么你说我爸会在今年年底辞职下海做生意?
为什么……你知道我枕头下面藏着一把小刀?”我僵住了。这些事,
都是只有恋人之间才会知道的秘密。我忘了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还没开始恋爱,
可我的记忆却早已将一切烙印在灵魂深处。而那些记忆,也早已将我的爱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巧合而已。”我转身要走。“不是巧合。”他抓住我的手腕,“你梦见未来了,对不对?
或者……你根本不是第一次活这一年?”我猛地甩开他:“你疯了。”“那你告诉我,
”他逼视着我,像一只被抛弃的野兽,愤怒、不解又充满祈求,“如果我不重要,
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受伤都会皱眉?为什么你明明躲着我,却会在体育课上替我挡球?
为什么你半夜三点还会翻朋友圈,只为了确认我有没有按时睡觉?”我呼吸一滞。
原来我一直没逃掉。哪怕我试图斩断所有联系,身体仍记得他的体温,
心仍记得他的呼吸节奏。就像一棵树被连根拔起,重新栽种,年轮却依然记录着过去的风雨。
四没有再刻意躲避他。不是原谅,而是妥协。有些感情,就像慢性病,你以为治好了,
其实只是进入了潜伏期。我和林屿渐渐恢复了某种奇怪的关系,既不像恋人,也不像朋友。
更像是两个共犯,守着一段尚未发生的悲剧。他不再追问我的过去,
也不提“在一起”这三个字。但我们之间的默契比任何人都深。他知道我喜欢靠左走,
我晓得他吃面一定要加辣油;他记得我讨厌茉莉花香,我了解他在紧张时会咬嘴唇。
某天夜里,我发高烧,一个人蜷在床上颤抖。门铃响了。我打开门,
看见林屿拎着药袋站在门口,头发被雨水打湿,睫毛上挂着水珠。
“你怎么知道……”“你朋友圈定位在药店附近停留了十分钟,但没进去。”他走进来,
熟练地倒水、喂药,“而且你每次发烧都会发一条仅我可见的朋友圈:‘今天好累啊’。
”我愣住。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我每一个细微的情绪波动。“你何必这样?
”我低声问,“我们都还没开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顿了顿,
轻轻握住我的手:“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彻底消失。
而我不想等到那天才后悔没多抱你一次。”我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握着我的手,
像护着易碎品,可他不知道,未来将我亲手打碎的,正是他。那一夜,我做了梦。
梦见二十五岁那年,我们在民政局门口吵架。我说:“你要结婚可以,但别让我当伴郎。
”他说:“你凭什么管我?”我笑了:“凭我陪你走过最苦的日子,
凭你哭的时候只肯叫我名字,凭我爱你比你自己还多。”然后我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梦醒时,泪水浸湿了枕头。而林屿就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轻声说:“别怕,我在。
”我望着他年轻的侧脸,忽然很想告诉他真相:“林屿,我不是回来了。
我是从未来的废墟里爬出来,想看看当初我们是怎么一步步毁掉彼此的。”但我没有说。
因为我知道,一旦说出口,他就不再是现在的他了。
他会变成那个冷漠地说“早就厌倦了”的男人,
会变成那个牵着别人的手对我说“祝你幸福”的陌生人。所以我选择沉默。
用沉默守护这份短暂的温柔。五高考结束那天,全班狂欢。
他们在KTV唱歌、喝酒、互写毕业留言。我独自坐在阳台抽烟。林屿找到我,
递来一听可乐。“不喝。”我说。“我知道你不喝酒。”他靠着栏杆坐下,
“但我想跟你干一杯。”我看了他一眼。他认真道:“敬十八岁,敬还没说出口的喜欢,
敬……可能不会有结果的我们。”我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不会有结果?
”“因为你一直在逃。”他望着远处的晚霞,“你的眼神像见过结局的人。你说不出细节,
但你能预判我的每一步。比如我现在要说的话”他转向我,声音很轻:“顾沉之,我喜欢你。
从高二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我想跟你谈恋爱,想陪你上大学,想以后一起养猫,
周末窝在家里看电影,老了还能牵手散步。我想把一辈子都给你。”风停了。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若是十年前,我会扑进他怀里大哭。但现在,我只能苦笑。“林屿,
你会后悔的。”“为什么?”“因为你不知道未来的你会有多恨我。”他皱眉:“什么意思?
”我掐灭烟头,缓缓道:“十年后,你会骂我粘人又无趣,
会在每一个喧嚣的节日留下我一个人,会任由你的追求者羞辱我,可是你却不会…放过我。
他震惊地看着我。“更糟的是,”我继续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太爱你了,爱到失去自我,爱到容忍你一次次越界,爱到连尊严都被磨平。
最后你厌倦了,觉得我黏人、控制欲强、不懂浪漫……可你忘了,那些缺点,都是因为你。